教室里已经传出响亮的朗朗晨读声,讲台上班主任翘二郎腿摇头摆脑坐着,威风十足的要求学生朗诵音量必须超过隔壁班级。
“往外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我读出来!不然我就告诉你们爸妈说你们无视老师的话!我看他们打不打你们。”一把铁制的戒尺威胁地敲了敲。
孩子们都缩回了好奇的脑袋,重新用着干涸的嗓子放声地努力叫喊。
“哎呦。”老花眼的班主任扶端正了眼镜,眯眼堆笑地迎出门,“刘同学来上学了呀?好好好,进教室吧。”
“你们也赶快进去。”
他们明明已经迟到了大半小时,连值日生的活都干完了。看着老师那副谄媚的模样,谢澄亭默默乐着,从善如流地到座位坐下,拿出课本。
右侧的许钰捧着语文课本,女生爽朗的嗓音,淡淡清新干净的肥皂气味勾得谢澄亭浑身不自在。
他沉默地咽了咽口水,“嗯……”
难得迟疑不决。
“…你的伞,我忘记……”
“没事,晨读吧。”许钰看上去不是很在意这事,很快答复他后便再次投入学习。
谢澄亭却觉得异常窝火,恨不能掰过她认真的侧脸好好问问,那伞究竟是不是出自怜悯?
难熬的早自修结束了。
许钰起身去外边打温水喝,经过教室前门打闹的男生们。
男孩子捂肩跳开,避如蛇蝎,一脸惊恐地盯看她。
吵吵闹闹的班级瞬间静得能听见落针声,大家都注视中央瘦小的许钰,目光像一千根钉子一样死死钉住她身躯。
许钰小跑着出了教室。
身后戏弄的口哨声在每一步落脚后紧随。
男生张大了嘴“哈哈哈哈哈哈……”充斥了整个教室;女生唯唯诺诺,想帮忙但碍于勇气未满,始终只是内心世界反复挣扎、纠结。
谢澄亭坐在原地,看着那一点红,陷入沉思。
良久后嘴角微微扬起欢喜的笑。
诡异得很。
往后两年时间,大小玩笑数不胜数,闹得最凶的时候也不过是以许钰气结哭泣才止息。
许钰的性格渐渐从刚开学时的外向积极到初三毕业前的内向犹豫。
转变之大犹如脱胎换骨,不禁感慨从前的她仿佛是白日梦中最不切实际的存在,令人扼腕叹息。
许钰每天都在煎熬地忍耐。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孤苦伶仃的成长。生活带给她的只有越来越明显的缄默无言。
许钰的父亲是一名油漆工,初二那年暑假,父亲做外墙涂料工作,不慎跌落当场离世。许钰看着那抔骨灰自由地洒入蓝天之下,清澈的水很快吞噬了他,女孩子捧着黑黑的盒子,孤独地告别了曾经。
从此以后,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严厉的管束和责骂。
谢澄亭清楚记得那段时间她穿了很久的黑衣,往后越发木讷。
洛城的夏季如约而至,中考激动人心。
少爷早已与一众跟班敲定哪所高中再碰面,谢澄亭自然算在其中。
那个格外炎热的夏天他就只需要陪陪少爷打游戏,偶尔撑个场子干群架。知了鸣叫的整夜暑假,他穿着汗背心,颇有二五仔风范。
一切情感都埋藏在了阳光下,那张毕业照里——
谢澄亭鬼使神差偷偷看向许钰的目光中。
那段两眼一抹黑的时光,他没有任何关于许钰的消息,两个被迫捆绑了三年的“情侣”,一朝再也没了联络。
她可能巴不得远离我吧,有时候,谢澄亭望着晃白炽热的太阳,也会这样自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