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暂时都已经脱离危险。”他继续乖乖道。不经意,发觉了陈萱宁从年初渐长的头发,风吹开它们,如同小精灵般活跃在他与她之间的空隙。
“陈医生,别走了,明天让我们送你去医院。”明天,让我,送你。
方夏鬼使神差地道出了挽留,在这个微凉、逐渐步入初冬的夜晚,在这个意乱情迷、谁也看不清谁的夜晚。
陈萱宁也轻轻回答了他,“好。”
(戴景坤和沈牧稳定生命体征后就转到了市医院一院继续后续的康复治疗)
*
最是气温骤变时,出了软糯的太阳,温和无害地照耀着广场,加上树丛里盛开的花朵,连风都足够存疑,是不是来了春天?
四面八方的车争先汇入一条单薄的主路,在暖阳里哭泣得梨花带雨,仍留许多排不上号的汽车,无力地开窗通风。
方夏的车悄悄经过拥挤的道口,拐过弯那景慢慢跳出了眼眶,陈萱宁面容清晰地映在了后座车窗上。
独留一抹人面桃花相映红。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忙碌的、人情冷暖的。一帮俊男靓女浩浩荡荡快行过大厅,也足以引起小小的感叹和驻足,何况其中还有一位丝毫不逊色的白大褂女子。
有人眼尖心细,道出了那位医生身份,“陈医生!精神科的医生。”
陈萱宁正带着他们从门诊前往后边病房,陆诚揶揄地抵抵方夏的肩膀,附耳说话:“是不是有新嫁娘回门的感觉?”
“陆诚,你不用紧张,戴队长和沈兄弟已经脱离危险了。”可惜,过于了解他的方夏并不中招,反倒直接点明了他的心思。
“切。”嘴硬地摆了摆手,又放回上衣口袋,恢复一路以来的沉默。
淡淡飘来的香囊中药香,阿姨推着一车研磨成粉的吞服药散,在前头专注地分发药物。
一行人被迫减缓了前进速度,陈萱宁早早就落到了末尾。
此时,闻着萦萦缠绕的各种药材混合的香味,忽然反应过来,行为出离的无措。
昨夜,我竟就宿在了警局……反省着,惊讶当时选择。
她无言地漫天扫视,放空自己,却意外地瞥见了一个熟人。
石明忠?
与前方的陆诚一行已经拉开了距离,陈萱宁正想止损出离的行为,趁机闪入了那间疑似石明忠的病房。
床头的名字牌显示着,那人就是石明忠。她还记得,这是那个与她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
想到这里,眉目间不禁柔和了许多,合上了门,斩断内部的清冷和外界动静的脐带,坐到石明忠的病床旁。
“老石?你……”怎么了?
忽然瞥见了床头撇着的记录本,赫赫几个“胃cA”大字,她瞬间噤声,生出了些许伤怀的意味。
“我记得你,姑娘。”聚神,瞧了瞧她胸前铭牌,再道,“是陈医生吧。”老石勉强靠着墙支起半身,依旧如记忆中熟悉慈祥。
当头迎面迷离的阵风,半暖半冷,春天的和煦和冬日的冷冽,半饥半饱的滋味,有种莫大受欺骗的虚假的满足感。
“看淡点,人生、老、病、死,都是常态。”石明忠一番有如智者的发言,却勾起了陈萱宁的由衷感怀。
这似乎也像极了陈父的死生态度。
明睿的他常在家中赞许,“飘风不终期,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老子?二十三章》)
这样“有生必有死”的态度,这样认为死亡只是生命中的一件平常事的态度,该让身为子女的陈萱宁如何呢?
她说道:“胃cA也有治疗后仍然生龙活虎的例子。”巧舌如簧,也无滋无味吐着喃喃的客套话。
老石嘿嘿笑了几声,并不作言语,请她随意来去,自个斟茶。
仙风道骨、身处在极乐之巅的矍铄老者,精神上却是乐呵呵游玩人间的乞丐公。超凡脱俗,又自甘沉沦这百态烟火。
能忍受俗世泛泛的平庸,坚守一项自喜的热度,虽没激起这个城市多大水花,但也好歹勤勤恳恳又对社会无害地度完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