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火抬头看着他,这就是刚跟她说他没生气,她不配他生气的人。
“进来!”
温火进门,揪着手指头,站在玄关。
沉诚走到客厅,转身看她:“你不是说再也没去过了?都在骗我?”
温火解释:“我上次跟你说的时候,确实再没去过了。”
沉诚发现她挺会强词夺理:“所以那是提前跟我打招呼,方便下次再去?是吗?”
“我也没说我回学校,我跟朋友吃饭,吃完说去放松一下,就这样而已,我没告诉你是我知道你不让我去,我要跟你说了你肯定会生气。”
沉诚听出来了:“知道我不让你去,你还去,你挺横。”
温火本来是要低眉顺眼跟他承认错误的,但说着说着她就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强硬了一些:“凭什么不让我去?傍尖儿还限制人身自由?”
沉诚不说话了,他倒要看看温火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你去哪儿我问过吗?哦,你都去什么高级场合?都是人上人,西装领带,道貌岸然,聊的都是商业,政治,都很靠谱,我去的都什么鱼龙混杂,屎比鞋多,对吗?”
温火淡淡笑着:“沉老师,咱俩都是从大院儿出来的,但大院里也有高楼几座,每扇门里都是一个世界,我跟你的差距却永远不是几扇门的距离。”
她把沙发上她的外套拿起来,穿好:“我勾引你是我昏头了,你要是觉得我不听话,那算了。”
沉诚听她这话,这语气,他要不是当事人,可能就觉得他错了。
温火想到沉诚刚才说的那句话,用在这里好合适:“你说得对,我还不配。”
她转身往外走,莫名其妙地,她不是来跟他说真心话的,她们之间也不是说真心话的关系,可就是控制不住。她突然不想演戏了,她演技也不好,也许早就露馅了。
消极、负面的情绪覆盖下来,温火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沉诚糟糕透了,跟韩白露合作糟糕透了。
沉诚看着温火走向门口,他其实可以看着她走出门的。叁十二岁的他早不留给自己矫情的时间了,温火这通被情绪牵引的脾气,他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因为没糖吃就赖在路边不走了。很没意思,他也并不动容。他可以像丢掉一袋垃圾一样,丢掉脑袋里她那些难以区分真假的委屈神情。
可他没有。
他过去摁住她握门把手的手。
沉诚的手指细长白,他微曲着,骨状透出来,死死抓住温火的注意力。
温火突然清醒过来,她正视了自己的身份,刚才那点反常很快被她融进了她的演技里——她掉了一滴眼泪在沉诚的手上。
亦真亦假。
沉诚不信,却降低了音量:“我不是不让你去,是不让你自己去。就像我说,酒要有我在的时候喝,你想放松可以,但要在我眼看得到的地方。”
温火装出委屈:“为什么?”
沉诚把她拉到沙发,坐下,自己站在桌前,说:“因为每一扇门都是一个世界,每一张脸下也不都是人的灵魂。”
他把温火说他的话还回来了。
温火听出来了,他确实嫌弃那地方的人,但他无意贬低她去蹦迪这个行为,是她自己心眼偏了。
沉诚教给温火:“谁跟谁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跟身份无关,跟思想有关。你强调身份的差异性是因为你在意,而我不在意,就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就算是发泄,也不要没有价值的发泄,像你刚才那通委屈,影响不到我任何,就是毫无价值。毫无价值的事做多了,你的身价就掉下来了。”
温火看着他。
沉诚告诉她:“你越长大就越发现,越来越难随心所欲的说话。身价,就是你随心所欲的指标、范畴。你身价高,你可以多说,身价不够,没人听你说。”
他好现实,他把什么都跟价值挂上等号,温火却不能反驳,因为他说的对。
沉诚检验她的学习成果:“懂了吗?”
温火想了一下,说:“不是没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