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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涯芳旅芳踪留欧美（第3页）

吕碧城几多感慨，就写下了《摸鱼儿·伦敦塔吊建格来公主》

望凄迷寒漪衔苑。黄台瓜蔓曾奏。娃宫休问伤心史。惨绝燃萁煎豆。惊变骤。蓦玄武门开。弩发纤纤手。嵩呼献寿。记花拜螭墀。云扶娥驭。为数恰阳九。

吹箫侣。正是芳村时候。封侯底事轻负。金旒玉玺原孤注。掷却一圆莺脰。还掩袖。见窗外囚车。血涴龙无首。幽魂悟否。愿世世生生。平林比翼。莫作帝王胄。

历史是无情的，它会将曾经的一切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殆尽；历史又是最有情的，因为它总会让本该正义的正义，本来邪恶的露出它的憎容。回首历史，看那曾经的硝烟四起，你死我活，又有多少是值当的呢？就算是一将功成，那也不是会被历史放逐？

吕碧城似乎更是懂得这些道理，所以她只“愿世世生生。平林比翼。莫作帝王胄。”这种期企盼诗意又真实，不过在凡尘中，又有谁能够在刀剑上行走而不伤身，又有谁会深陷泥沼而不被玷染，谁都想云淡风轻地度一生，不过最后都成了岁月与凡尘的奴，等到会回首的时候已经晚矣！对历史，我们往往会做个理智的“旁观者”；而对当下，我们却屡屡“当局者迷”，吕碧城不也是这样吗？

1928年除夕，吕碧城穿着自己设计的晚礼服来到“摄政宫旅店”用餐，突然间她暗自好笑：自己头上也戴着珍珠，不过这是非常安全的，因为珍珠到处都可以买到，只要买得起自己就可以给自己加冕。而那些王室的成员，为了国王的那一定帽子，却要血流成河，何其值也！

吕碧城一直在欧美飘荡，游山玩水，赋诗做词，看似好不洒脱，其实内心对故国故土一直是难以割舍，她在《减字木兰花》中写道：

兰荃古艳，谁向三千年后剪？移过西洲，又惹东风万里愁。

湖山丽矣，但少幽情如屈子，花草风流，彩笔调和两半球。

虽然在外游历满足了自己的独立世事的愿望，却又难逃凄清孤独之感，“千秋悲屈贾，数到婵娟，我亦年来堪拟”，可真所谓完事难完全！

几多游历，几多经历，已经让吕碧城没有了初次出游时的那种兴奋，再好的景致，她再也无心去欣赏。

红颜易老，青春易逝，很多时候吕碧城就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黄粱一梦的卢生，被人送了一个枕头，靠着靠着就不知不觉睡去了，梦中她几多挥斥方遒，几多策马杀敌，不过等到梦醒时分，便是梦碎之时。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睡着，虽然现实不堪如意，但至少不会带来巨大的反差。

?时光如荒野，历史如洪流，那个叱咤风云、风光闪耀的吕碧城陡然间默默无闻了，那真是“十年千里，风痕雨点阑斑里，莫怪怜他，身世依然是落花。”

聪明的人都容易理想化，吕碧城亦是如此。其实现实生活未必能跟想象中一样，越是跟想象有差别越是让人放大，越是不甘心。吕碧城虽然一直被现实的不完美触碰，但她始终不开窍，顽劣如斯！

我们都知道吕碧城是一个佛教徒，主张万物平等、好生之德，但没有一个人能选择现实，不管你是才子还是佳人，吕碧城的这个主张常常在现实中受伤，根本得不到理疗。

1929年，吕碧城受邀在维也纳参加国际保护动物协会的大会，在会前征集她意见的时候，深信佛教的吕碧城就直接指出不光要禁止虐待动物，还要禁止屠杀动物，这让那些以肉食为主的欧洲人来说是断然不可接受的。于是大会秘书就告诫说不要在会上提及废屠，不过让个性耿直的吕碧城给回绝了。

5月12日，大会正式开幕，吕碧城是唯一出席的中国人。她被排到第三个出场，尽管她没有受任何单位和机构的委托，但是作为中国人，吕碧城在发言中处处宣扬中国文明，维护中国尊严。

她说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历史就有保护动物的传统，如周朝就有天子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民无故不杀豕，百姓平常吃的都是大米蔬菜而已。中国儒家历来主滥杀，“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在欧洲虽然大谈特谈动物保护，却不禁止屠杀，这岂不是自相矛盾？这是当前世界文明的重大耻辱。

世界的和平靠的是人心，靠的是公道、正义和仁爱的精神，而不是靠国际条约来维持。如果全人类都有了这样的精神就能够推己及人，由本族推往异类，这样才能够真正实现世界和平。吕碧城在大会的发言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下台之后许多人围住她对她的观点表示赞成，还让她签名。

5月14日，吕碧城牙痛到医院拔牙，虽然牙医已经为她注射了四次麻药，但在拔的时候仍让她心脏震跳不已。吕碧城联想到人们在屠宰牲畜的时候，它们将是一种怎样的心惊胆战啊。

此时她联想到一天晚上一直老鼠正要钻入她的书桌的抽屉，急忙间她关上了抽屉将老鼠的两条后腿留在了抽屉外面，她用剪刀将老鼠的后腿剪掉，然后将其打死。现在想想那是一种怎样的残忍啊，虽然老鼠传播鼠疫要消灭，但也不至于如此残忍呢。

坚韧如此的吕碧城在不能说服世人不杀生后只能管住自己的心性，能放过一条生命是一条生命罢了。每个人的新生虽然都是哭着的，但都意味着希望；很多人离开尘世的时候都是微笑着的，但那是尝遍了生活苦楚的味道。

谁又不曾冀希掌控世界，将理想化为现实呢？但百年沧桑，岁月变迁，多少人事面目全非，能将自己的人生轨迹把控住就已经很是不易了。吕碧城或许也只有在放掉被自己抓住的老鼠的那一刻才如此悟出！

参加这次会议，让吕碧城的照片在世界各大报纸上亮相，她原本就容貌俊美，气质高雅，虽然此时已近中年，但风姿不减。为此她得到了不少的夸赞：樊增祥就曾夸赞她说“耽香爱洁俭妆梳，尘拂瓶花伴读书，乞与肉身水仙号，满衣香雾女相如。”步章五这样描述吕碧城“曾挟飞仙谒圣因，吕碧城飘渺绝红尘。坤兴众说多灵秀，自谓平生见此人。”莼莓的《记吕吕碧城女士》一文这样描述吕吕碧城近天命之年的风采：“夙以惊才绝艳，蜚声内外，往岁漫游新大陆，捻脂新韵，江山生色，而服饰游宴，盛为彼都人士称道，吕虽已跻盛年，而荣华焕发，犹堪绝代。”如此便知道吕碧城的天生丽质，优雅超逸了吧。

特别是当时欧洲并不多见中国人，且在她们心中中国人都是丑化无比，她们初见吕碧城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很是兴奋，多多报道也就理所应当了。

聪明的女子会适时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身姿，但她又不至于太过招摇，她只有一笑一颦，但却做得恰当好处，一下子便吸引了太过的目光聚集。此时，她不是一个舞者，而是一尊美丽与智慧的化身，她懂得对投来的目光莞尔一笑，那份温暖便传递过去了。

她轰动了全场，却又显得那样的无意而为之。百花凋谢，她还怒放着，不是她开得久，而是她将自己分成若干朵小花，渐次开放，让自己美丽延长的同时也更就地芳香了他人。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带有使命，只是有的时候比行使了某种使命却还不不得而知。吕碧城就但当了这么样的一个角色，她颠覆了欧洲人对那个时代中国人的某种成见，她一个人的力量远远大于很多次的宣传。不过这时的自己，吕碧城应该是既熟悉又陌生，既陌生却有熟悉罢。

如果要在清末明初找一个传奇，那如何也跳不过吕碧城了，她具有传奇需要的高度：她是诗人，政论家、社会活动家……她也在多方面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是中国第一个女编辑、女校长，第一位动物保护主义者……她还有传奇者具有的丰富经历：她逃过学，办过学，旅游过，做过慈善，最后皈依佛门。只要有所涉猎，她便会做到极致，于是她成了各样各业的先行者，回望历史，你能看到各路人马跟在她后面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