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极为自然的一句问话,没想到云虚道长听了,脸上却倏然浮现怒意,厉声道:“这人是条铁铮狰的汉子,当年武林皆知,口中岂会有妄言!”
不等莫离有机会开口,他又冷声接了下去:“武当门下能够重创他的不出十人,那时都在山上。原公子当日远在洛阳,有不少人见过。所以,有此功力的只剩下姑娘一人。贫道打听过,君姑娘之前半年始终盘桓在焉耆一带,离高昌不过两三天的路程!事已至此,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若那个幸存者果然可信,他们怀疑到自己头上,倒也算是有理有据。莫离叹了口气:“在下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员渠城中,不曾离开过。”
“听闻姑娘原是为了学医而四处游历,不知为何却在员渠一住就是半年?”
他打听得倒是仔细。莫离心中微生恶感,语气也冷了下来:“在下是为了帮助一位好友。”
“姑娘尽得蓝氏医道真传,不知贵友得了什么病,如此难缠?”
“生孩子。”
那云虚道人似是被噎到一般,愣了一下。
“在下好友临盆,所以我在员渠留下帮助接生,之后又为她母子调养身子,才一住半年。”
其实曲无容自幼习武,身轻体健,本不需要多操心。但也许因为一点红之前身为杀手,剑下亡魂无数,所以如今有了妻儿,一时竟患得患失,弄得曲无容也跟着紧张起来。莫离见他们如此,才索性在员渠住下,陪着曲无容渡过对新生儿母子来说,最容易得病的冬春交替时节。
和一群终生不娶的道士说生儿育女之事,无疑是对牛弹琴。但也许因为尴尬,云虚道长在干咳一声之后,语气反倒缓和了些:“既然姑娘这么说,是否能告诉贫道贵友是何人,让贫道前往拜访查证?若姑娘所言不虚,贫道自当赔礼。”
莫离微微迟疑了一下。石观音素来行事诡秘,曲无容曾是她弟子的事想必没多少人知道,但当年“中原一点红”的大名却几乎无人不晓。何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点红背后还有个极为可怕的组织。如果被眼前的老道将他隐遁大漠的事传了出去,真不知会为他带来怎样的灾祸。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敛,摇了摇头:“在下好友也是为了躲避麻烦才隐居西域,请恕在下无法从命。”
“姑娘难道是在戏弄贫道?”
“不敢。”莫离微微一揖,“但此事关系到他人安危,我不能说。”
云虚道长紧紧地盯着她:“既然如此,就请姑娘随贫道走一趟高昌。”
“道长?”
“高昌皇室正严密追查此事,若姑娘当真无辜,就请到高昌当面解释清楚。”
莫离心念飞转,不禁苦笑了一声:“听了道长刚才那番话,若在下此刻到高昌,还能解释得清楚么?”
云虚道长又唱了一声无量天尊,身后的弟子便有几个踏了出来,呈半圆状朝莫离逼近。
“无论如何,还是请姑娘到高昌一行。”
莫离抿紧了嘴唇,飞快地打量四周。她的坐骑脚程极快,若此时乘隙上马,应该可以摆脱这些人。但在此时逃离,无疑会被认为是做贼心虚。何况,她总不能带着这么大个麻烦一路到无争山庄去……
“莫离不是江湖中人,道长竟用如此手段对付她,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那群道士身后响起。随着衣袂破风之声,一条人影蓦地越过众人头顶,翩若惊鸿,一晃落在莫离身侧。
“随云!”她早已认出他的声音,却还是没想到竟真的是他,忍不住喜极而呼。
云虚道长的脸色变了。
穿着一袭贵而不显的淡色衣袍,原随云的举止一如既往优雅,彬彬有礼地一揖到地:“晚辈原随云,拜见武当云虚道长。”
“原公子。”见他行此大礼,云虚道长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勉强回道。
原随云直起身子,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莫离若在此时随道长去高昌,只怕百口难辩,不去却又有做贼心虚之嫌。道长此举,还真是让人好生难以取决。”
“原公子……”云虚道长迟疑片刻,轻叹了一声,“不知公子为何会在此处?”
“当日武当打探我的行踪,我就心存疑惑,派手下留意了一下,却发现诸位已奔赴西域。”原随云笑了笑,“我原氏一门和贵派的来往,也就是因为当年焦雨真人传授的一手流云飞袖。顺此追查,自然不难发现一切。”
“原公子既然已经知道来龙去脉,想必也该知道,此事贫道为什么非得找君姑娘问个明白。”
“这个在下自然知道,只是想请教道长一件事。”
“……公子请说。”
“一个人用的是不是流云飞袖,武当门下自然看得明白,但旁人除非有楚香帅那等眼界,当真分得清么?”原随云顿了顿,又道,“任何人的内力到了一定境界,飞花摘叶亦能伤人,何况只是以袍袖为武器。”
云虚道长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