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年轻儿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临要开门,他回头瞅了一眼闷头不动的晚宁,笑了笑说道:“许晚宁,你不走吗?”
晚宁的腿脚有些酸麻,慢吞吞的蹭到门边儿,发现他还不动地方,仰头瞄了一眼,便贴边儿溜了出去,末了还扔下一句:“不是知道我名字么,还问……”
徐正新闻言一笑,露出整洁好看的牙齿,抬手正了正头上的警帽,才一回手关上了门。
晚宁从问询室出来,紧绷许久的神经才稍有些放松,而紧随而来的另一件事不得不让她再次窒息:在市局的走廊,她被慕晨拦住了去路。
慕晨没戴眼镜,那双眼睛红得吓人,他直直的瞪着晚宁,而在后侧不远处有人呆傻的坐在长椅上,正是他的母亲陈怡幸。
“是你带去的吗?”诡异的沉默之后,慕晨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可晚宁听得出他忍含的愤怒,于是她点点头,声如蚊蝇:“是。”
慕晨忽然冲到她面前,眸中喷射而出的火焰似要将她吞没,晚宁心中一颤,勉强站稳了脚步。
“疯了?你们疯了吗!”他眸中没喷火出来,反而流出了泪。这是多年以来,晚宁第一次看见他哭。
她心里慌痛参半,忙急着解释:“不是我爸爸做的,真的,我们去的时候已经那样了,你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慕晨打断她,也止住了流泪,眼睛却红得更深,“我说过,我们一家要走了,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为什么非要做得这么绝……现在你满意了,高兴了,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逼问、控诉、委屈、恐惧和疲惫像突袭而来的武器,不断在晚宁体内狂轰滥炸。她倦了,她想要陈述知道的一切,“也有可能是你们被骗了,我妈都提离婚了,估计你爸原本正想怎么开口呢……啊,对了,你爸大概很久没回家了吧?而且也没有出差,他其实已经和我妈在树街过上日子了,你们真是傻……你爸也真够可恶,他死了也……”
晚宁脸上骤然挨了一巴掌,红肿很快占据了半片脸颊,不太好听的实话也就此中断了。
☆、半念贪
小女孩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口,晚宁推门出来,吓了一跳。
见了晚宁,小女孩困惑又期许的眨着眼睛问:“晚宁姐,你还可以教我英语作业吗?”
晚宁挤出一点笑容来,眼下的青黑刚好积出了一弯半月,“为什么不行啊,又有单词不会了?”
把书交给晚宁,小姑娘抬头左瞧右瞧,嘴里低低的念叨:“这不是好好的么,净骗人!”
晚宁低头问她:“你说什么?”
小姑娘仰着脸儿脆生生的答道:“我妈说许大爷中邪了,见人就砍,不让我来找你问作业,可她就知道打麻将都不管我,所以我不相信她。”
晚宁不知道该感谢小姑娘的天真,还是怨恨邻居们的道听途说。然而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阻止这一切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这谈资偏巧是熟识的人事物,则又会无端生出很多传奇色彩来。
晚宁在书本上做了标记,又教她读了两遍,才把书还到她手上,“许大爷不是坏人,也没做过坏事,不过你还是要听妈妈的话,回家吧!”
小姑娘欢蹦乱跳的走了,晚宁的心情可一点没轻松,眼光往楼下一扫,果然警察还在。从父亲潜逃的当天开始,她家楼下就多了这一队免费“保镖”,连续半个多月他们早晚换班、24小时不间断、360度无死角的“保护”晚宁一家人。
他们并不干扰正常生活,就只是盯着。你出门,他们跟着;你回来,他们就躲进车里休息,除了被窥视的感觉之外,倒也没什么不便的。况且他们也并非全然置之不理,父亲的通缉令初发布的那几天,就是他们帮忙挡走了大批记者,才让一家老弱免受骚扰。
而他们也是晚宁获取消息的重要渠道,父亲逃走的这段时间,警察对案件的侦破进度成了她每日关注的焦点问题。
匆匆下了楼,一个警察正照着车玻璃整理上衣,他衣服不大合身,多余的布料被他抓起来,比划着适合自己的尺寸。
“请问,我可以打听点事吗?”晚宁知道他们有的是时间,但有些话委婉点说更好。
那警察赶忙撒开手,极正式的转过身,晚宁疑心他要敬礼,而他只是挺胸抬头,嘴里蹦出俩字儿:“请讲!”
“哎,你不是……”这个人晚宁见过,是审过她的那个警校实习生。
“我是徐正新,今天开始正式执行任务!”他站姿一本正经的,说话铿锵有力的。
晚宁半张着嘴,有点适应不了,她就想随便聊两句,套点消息而已,这阵仗让她自惭形秽。
徐正新大概也觉出不妥了,身体放松下来,对着晚宁笑笑,“又见面了。”
已经许久没有人对她笑了,所以晚宁觉得眼前的笑脸分外好看,她甚至有些害羞。
徐正新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前辈有别的任务,我就被派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决对和他们不一样……对了,你找我有事?”
“我想问问,你们查得怎么样了?我是说,我和我爸在杨树街附近看见一个戴口罩的人。我先前就和你们说了,他肯定有问题,大热天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