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学家大吃一惊,瞪着蓓丝:“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在一本书上读到的。”她说。
“这个我明白,可你是在哪儿找到书的呢?读书虽说不属于禁止之列,可也得不到大家的赞成,我已经25年没有见过一本书了。”
蓓丝不经意地耸了耸肩:“有些事情连委员会都一无所知呢。”
“看来的确如此。”快乐学家若有所思地说。
他们若即若离地并肩向前走去,走过了多灾多难的过去世界那寂静的坟丘。
第八章
一个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如约向你屈服,她的屈服应该永远是一种意料之外的快乐。
——马利·亨利·贝尔(司汤达)
蓓丝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当周围的建筑从破碎的断壁残垣变成黑漆漆、空荡荡的高塔的时候,她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把你送到一个他们不会立刻逮住你的地方去。”他缓缓说道。
“不用替我操心。”她有点不耐烦,“我能够照顾自己。”
“别傻啦。”他说,“我是你的快乐学家,照看你是我的职责。他们知道你的名字没有?”
“那帮委员会的看门狗?现在可能还没有,不过他们会知道的。他们正在变得越来越狡猾。”
“他们正在变得越来越狡猾吗?”快乐学家困惑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那愁眉紧锁的脸又魔术般地一下子舒展开来:“最近才刚刚开始。不过,我要问的是你打算怎么办。你才是他们追捕的人,你才是他们要抓的人。你已经被定罪,被打上了记号。直升机那点花招骗不了他们多久,只要对飞机残骸作个蛋白质分析,他们就会明白过来,就会重新来搜捕你。”
快乐学家低下头去凝视着地面。他很不情愿承认这一点,但是蓓丝的逻辑不容回避。“你说得对,我无处可逃。我必须打倒委员会,否决他们的政策——”
“愚蠢!”她猛然叫道,这两个字在寂静中显得分外响亮,分外令人震惊。“你还记得自己多少次指出过利他主义的谬误吗?”
“对,”快乐学家承认道,“然而我是个快乐学家,这就是不同之处。我的生命就是为了使别人获得幸福,你现在想让我把这一切全部抛弃吗?这一切就是我的幸福。我不能在别人痛苦的时候袖手旁观,就像我不能在别人挨饿的时候吃饭一样。”
蓓丝平静地说道:“你还记得自己多少次指出过特例的谬误吗?”
快乐学家一时语塞。街道已经隐约可辨,他们在其间跋涉前行。那些来自过去世界的沉默的影子挤挤挨挨,越靠越近,快乐学家的眼里充满了警觉。
“这里曾经一度是痛苦的最后藏身之所。”蓓丝说道,“叛乱分子在夜晚出没于大街小巷,白天则躲进罪恶的巢穴。这里曾经是暴力、不幸、痛苦、疾病、强奸、谋杀的最后立足之地。如果我们在那时候到这里来,我们早就已经完蛋了。是那帮委员会的看门狗清除了这里的一切。”
快乐学家用古怪的眼神注视着蓓丝:“别再提什么委员会。”
蓓丝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他们来到了一处有着完好建筑的地区。在巨大而黑暗的仓库幽影之间,影影绰绰、稀稀落落地出现了有人居住的迹象。有两次,他们不得不躲躲闪闪地避开机器警卫探照灯光的扫视。他们正在接近的地方,就是太空港和它那错综复杂的仓库、船场、旅店和游乐宫。快乐学家和蓓丝尽量在墙壁的掩护下行走。最后,他们突然来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有很多人,这些人迈着轻快的步伐,或去办事,或去寻找快乐。他们的服饰五花八门,有短裤,有便裤,还有礼服。有些人步子不稳、踉踉跄跄,有些人戴着遮住整张脸的面具,更有些人的脸就像面具一样。蓓丝和快乐学家走进人流中去,警惕地观察着身旁的每一个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看上一眼。
这里就是太空港商业区。在这里,来自三个不同星球的人们分享着各自的秘密和快乐,这里不存在任何禁忌。在这条五光十色、热闹非凡的街道上,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什么东西都可以出售。
蓓丝和快乐学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斑斓的色彩和繁华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远方,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是逃离幸福世界的亡命者。
离他们最近的一块招牌用跳动着的闪闪发光的字母写道:
出售快乐!
种类齐全,任君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