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着雨色犹新,妆点出艳阳春。娇滴滴似带酒微醺,若是他梦魂,遇着乐君。这花也端的多风韵,倚阑干睡足精神。也曾高烧银烛争窥认,则为他无兴上惹恼了诗人……这红梨花依旧艳阳天,则不见那生之面。往常我樽前歌宛转,席上舞蹁跹。生疏厂品高竹弦,不承望侍欢宴……呀!我恨杀这状元,我本是画阁婵娟,怎道我鬼魅相缠?今日个有口难言。我衣有缝身有影,敢是你无情我无缘。两下里各茫然,不能似扇团圆。”
唱完,绮云又朝小女孩们一笑,回上席去了。看着她的背影,璇真心想:也难怪连下人们都嫉妒她,她唱曲的时候,真是风情醉人。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王爷回来。璇真越发好奇,不知轩里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只是审问一个小贼,那么应该早就了结了这件事才对吧,可为什么,直到现在,父亲都……
小女孩想了想,对身后的银香招招手,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银香听了,略显诧异之色,但也没有多过问,只是走到王妃跟前,向她禀告说“姐儿今儿高兴,吃得多了些,如今胸口还闷呢,想去歇息一会”。于氏一听,连忙说:
“既是这般,送璇丫头回去,煎姜汤喝,好好哄她睡下,休要疏忽了。”
银香答应了,于是跟蕊香一起,前头则由两个小宫女打着灯笼,先送璇真离开。不过,她们并不是朝东宫荣德殿那边而去,而是向着濯缨轩前走去。一路上,蕊香显得十分不安,不住地说:
“要是知道咱们不送姐儿回房,而是到这儿来,只怕娘娘怪罪下来,这可……”
银香也有些不安,但她没有搭讪。听到蕊香嘀咕个不停,璇真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对她说:
“你慌怎的?只要听我吩咐,不到外头把这事说出去,我难道还会对娘说,要责罚你不成?你放心,你们替我跑这一趟,回去之后,我一定有赏。”
蕊香听到小主人的命令,心下暗暗吃惊,只是表面上不敢有丝毫露出,连忙答应着。一旁的银香听着小主人这番话,也是好生诧异。璇真刚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一事,头也不回地问:
“才刚四房唱的那曲子,怎么听着倒有点熟……”
“姐儿说得是,那是《谢金莲诗酒红梨花》。”
“红梨花?”璇真回头看着银香。“这出戏说得什么?”
银香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跟蕊香互看一眼,然后才对自己的小主人说:
“说得是一个呆穷酸书生,在他那朋友的宴席间见到一个歌妓名叫谢金莲的。那谢金莲最喜戴红梨花,长得色艺双绝。不想……(银香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因为她可不敢将“那书生迷恋上谢金莲”这样的话在小主子面前说出来)他朋友却故意派了个婆子装成卖花儿的,去跟他说,把那谢金莲说成是隔壁王同知早死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又因为她头戴红梨花,乃是怨气太重所致。才刚那曲子,就是唱那酸子高中状元,后来又到了朋友家中,忽然在宴席上看到谢金莲在陪唱,因她扇子上插了朵红梨花,以为又再见鬼,把那酸书生吓个半死哩!”
第十三回 小案成大案(2)
以前的朝代如何璇真不知道,不过在明代时,璇真身边的人都管读书人、书生叫酸子、酸丁之类的,反正对于他们是没有一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重视,这跟璇真在现代的认知有很大的不同。只是听到银香的介绍之后,璇真下意识地皱皱眉头,心里不知哪个角落,仿佛有个声音又钻出来,小声地说:
“又是这些……什么鬼啊的,在节间唱这个……”
璇真转念一想,又有点好笑。她是在笑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未免迂腐了。不过是唱一支曲子罢了,没必要跟别的事情联系起来。
很快,她们已经走到了濯缨轩内。由于举行宴会的场所在轩后临湖处,所以这里显得十分寂静,与那里的热闹显得鲜明的对比。轩内并没有看到有小太监在守着门(可能是被人吩咐下去了?),所以璇真她们很轻易就进了房子里,穿过院子,来到正堂软壁后。银香早已让打灯笼的宫女到外头等候,而她跟蕊香则跟在小主人身后,一同站在软壁后张望探听。
果然,堂内响起了人声。再仔细一听,那是痛苦凄惨的呻吟声,其中还夹杂着数数的声音。蕊香吓得身子发抖,被银香瞪了一眼,才醒悟过来赶紧镇静心神。璇真悄悄探头一看,只见父亲坐在正中央的交椅上,而在堂前,一个男人被剥了上衣,整个人背朝天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双手向前伸,旁边有两个王府的军士在扯着什么东西,使那男人痛得不住叫唤。而在后面,还有两人按他的腿,另一个手执朱漆板子,一板一板地打在那男人的背上。
再看仔细些时,璇真发现那男人身前的两个军士,扯着一副刑具,那不就是夹棍吗?只见那男人被夹得手指不成形,鲜血淋漓。至于他背上腿上,更是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那男的忍受不住,一个劲儿地喊: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呐!”
“且住了!”
在德王点头后,一旁的王府祗侯官向甲士们下令,于是他们这才松开了刑具。那男人满头大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璇真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在堂内响起:
“才刚你还说,是有人放你进来,所以你才能偷盗我书斋之物。到底是何人?”
“王爷问你话!还不从实招来!”
“回王爷,小的进府侍侯日子短,典仪所内的乐工有一半也不曾认得,那人姓甚名谁,我确实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