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哲说完以后,又坐回到沙发上,有些紧张地望着催嘉伟,似乎要听听他的具体意见。催嘉伟轻轻地清清嗓子,然后说道:
“大商银行的白行长……也在暗示我们要暂时谨慎一些,说政府没有经历见过亚洲金融危机,看到东南亚的阵势有些恐慌。据说,金融投机家又要到香港兴风作浪。白行长和上层的关系很紧密,他说连总理都表态了,要不惜代价保护香港……”
催嘉伟罗嗦了一大堆,停了下来,又快速地瞟了苏云哲一眼。看得出来,苏云哲仍然是有些烦闷的。催嘉伟猛地抽了一口雪茄烟,心里觉得苏云哲还是有些年轻,还是有些心浮气躁。
他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些奉劝的话来,于是就接着说道:
“中国有句俗话:投身大化中,不喜亦不惧;行至水穷处,笑看云起浮……那个美国金融投机家为什么能挺住大风大浪,他有耐力嘛!”
苏云哲抬起头来,冷森森地望着王中,眼睛里略过一丝不愉快的神色。
显然,苏云哲不喜欢催嘉伟这样引经据典地开导他,反而觉得催嘉伟把他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高了,忽略了他们的生意关系和地位差异。
“那些无聊的问题用不着我们操心,看来我得提醒你啦!北城地王项目最大的麻烦不一定是钱的问题,有可能是孔天引!”
催嘉伟猛得抬起了头,望着苏云哲。
说实在的,催嘉伟也想到了孔天引,怀疑孔天引不会错过这个黄金般的机会,也不会轻易放过北城地王。但是,催嘉伟觉得这个想法不一定成熟,也就没有在这个当口说出来,以免扫了苏云哲的兴致。没有想到,苏云哲却主动地提了出来。
催嘉伟连忙说道:
“我也担心过孔天引,我了解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投机家!也许,他不会白白地浪费这个机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跌倒了,又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北城地王项目是赵易文批下来的。孔天引也不会因为这笔生意,偏偏要跟赵易文过不去吧?”
苏云哲似乎放松了一些,把身体靠在了沙发上,然后语气稍微平和地说道:
“也许有道理吧。眼下我们需要时间筹集资金,也需要时间稳定住局面!这段时间,要看紧那些报馆里的狗,别让他们胡乱咬人!等到需要它们的时候,再放他们出来吧!”
催嘉伟的脸上露出难以琢磨的笑容,心里立刻就想到了丘亿亭。
他轻轻摇晃着脑袋,慢条斯理地回答说:
“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我就暂时当一回‘训兽员’吧!”
两个人都张狂地笑了起来,似乎又找回迷失的自我。
秦正悄悄地来到了莫斯科远郊的小镇,天气还有些凉爽。
波沙涅夫涅夫的木制小别墅并不显眼,小小地蜗居在大片山林下。屋子里也照样地布置得那么地简朴乏味,三条看上去像小牛犊那样强壮结实的大黄狗在客厅里不安分地转悠着。波沙涅夫穿着一件宽大的深蓝色睡袍,脚上是一双薄薄的棉拖鞋。他看起来有些消瘦了,头发却依然梳理得很工整,神态还是像教授那样儒雅。
波沙涅夫显得很无力地挥挥手,邀请秦正坐在对面的红色沙发上,而自己却坐在长长的沙发床上。他们中间的长方形茶几上放着一个大大的圆瓷盘,瓷盘里摆着一大块俄罗斯黑列巴。靠近门廊的小柜子上放着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声音微弱地播放着美国国家地理公司制作的《动物世界》,电视画里六头狮子疯狂地撕咬一只小羚羊,一大片鲜血淋漓。
波沙涅夫的右手轻轻地拍打着沙发的木制扶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个节目是女人拍的,拍了很多年。女人如果疯狂了,这个世界就要大变了。”
秦正微笑着望着电视屏幕,没有接话。他心里琢磨着如何与波沙涅夫交谈,如何把事情圆满地沟通好。
波沙涅夫又干干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瞧瞧吧,都是你们中国制造的,虽然没有什么牌子……听说有些生意人只造茶壶、鞋带、草纸,却成了富翁。但是,除了航空母舰,中国什么都能造了呀!”
波沙涅夫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摸了摸棉袍,又指了指茶几上的瓷器、柜子上的黑白电视机、周围的沙发等等。
秦正就接过话说道:
“所以,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生意可以做嘛!”
波沙涅夫继续干干地笑着,声音嘶哑地说:
“中国真是了不起呀,全世界人民都在用你们的商品。所以,有些中国人就因此觉得自己也了不起,越来越骄傲了,以为可以征服全世界了!”
秦正听出了波沙涅夫说这句话的含义,也许是在暗示波沙涅夫对王中的不满。于是,秦正就自然地把话接了过来。
“坦白地说,我们可以不去管别人的事情,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有些飞扬跋扈的人毁灭了我们的生意!这可真是让我们头疼呀!再过一段时间,鲟鱼品的生意就可以正常了。但是,我们损失不小呀!”
波沙涅夫满脸地阴沉,冷冷地盯着电视屏幕,看着暴怒的狮子咬碎非洲羚羊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