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谈的?“家庭学校看起来是目前的唯一选择。我会在家学习,在夏天前取得高中毕业文凭。”
“在那之后呢?大学?”
我看着吉卜林先生:“我觉得我们都清楚我不再是上大学的料了。”
“才不是!”他和我争论了一会儿,我不理会他。“安雅,你的父亲希望你上大学。”
如果他还在世,或许还可以考虑。“纳蒂会去的。”我回答道。
“但你呢?那你要做什么?”
短期来说,我要找出杀害利奥的人和幕后主使。至于长期目标?这对于我来说似乎没有意义。“吉卜林先生,我日程满了。”我轻轻说道,“我要参加伯父的葬礼,要去见我在狱中的堂哥,还有下周六是温的生日派对。我怎么还会有时间上学?”
我们的散步结束了,吉卜林先生对我板起一张脸:“好吧,亲爱的,我会为你安排一名家庭教师的。”
在公寓外面的前门,有人送来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盒子和一个信封。我把它们拿进屋,放在厨房的角落里。信封上没有邮戳,但是信封不太可能携带炸弹,所以我先拆它。
里面是一张便签:
亲爱的安雅:
或许你还记得我?我是西尔维奥·弗里曼。去年秋天,你来我学校面试的时候我们有幸结识。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回到了这座城市,并且至少从目前来看,你似乎遇到了一些法律上的困难。我曾希望你或许能在一场“还我可可”的集会上讲讲你的经历。如果你觉得合适,请来——
我连读完都嫌费劲,看到这里就把便签扔到一边。现在来看看盒子,邮戳显示的是日本,回寄地址是大野甜食公司,当然,指的是大野友治。盒子出人意料地沉。我内心挣扎于是否要打开它。里面可能会有炸弹,但是我怀疑大野友治如果真的想干掉我,不会寄一个署着自己回信地址的包裹给我。
我从卧室取回弯刀,切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个一加仑大小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粉末,还有一张小小的白卡片。
利奥。
亲爱的安雅:
我很抱歉不能亲手把这个交给你。但生意上出了点麻烦,糟糕的身体也拖累了我。现在时机非常糟糕,我希望将来的某天我能更好地解释我的行为。所以你知道,在火化前,我确实有机会亲眼目睹了利奥的尸体,但是他的尸体已经所剩无几。我确信这就是他。他女朋友纪子的尸体还可以辨认出来,而且从那以后,我就没在日本见过利奥了。
你一直在我心里
大野友治
噢,利奥。
我的潜意识里——我想,是我的内心深处——希望利奥的死或许是搞错了,但是现在我知道没有。理智无法推翻这些存在的证据。利奥死了。
我很欣慰纳蒂在学校里,因为我还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
我把骨灰放在客厅的咖啡桌上,思考下一步的安排。利奥需要一场葬礼,但是如果要举办的话——我说的是如果——让他葬在布鲁克林的墓地可能会牵出我帮他逃跑的旧事。我可不想五进自由管教所。所以,或许利奥的葬礼只能采取非常规的方式了:找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把骨灰撒在墓园里,纳蒂在一旁读着一首诗,等等。利奥的骨灰和我父母的共用同一块地方真的没关系吗?反正他们都死了。
我想为利奥哭泣。我能感觉到生锈的齿轮在我的眼睛后面转动,我的胸部收紧,但是眼泪始终没有出来。
奇怪的是,看利奥骨灰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羞愧。我为保证利奥安全所采取的行动恰恰是错误的。看看结果!我的父亲,无论他在哪里,或许都会以我为耻。
纳蒂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了。她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到了包上。“可怜的利奥。”纳蒂说完坐到了沙发上。
纳蒂倾身到咖啡桌前,拿起袋子的一个角,掂了掂,仿佛她想尽可能少地接触它。“都在这儿了吗?利奥可是很高的。”她把利奥的骨灰放回桌子上,“我昨晚梦见他了。”
“我没有听见你的尖叫或者其他声音。”
“我不再是个孩子了,安雅。”她翻了翻白眼,“另外,这不是一个噩梦。利奥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她顿了顿,“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埋葬他。利奥不喜欢这样。他喜欢和我们在家里待着,他喜欢在这儿。”
我告诉她下周会去选一只骨灰盒。
我走进我的卧室,从包里拿出巧克力棒,放在我的梳妆台上。
巧克力静静地躺在那儿,看起来这么香甜、无害。至少不会置人于死地。
周六,我穿上我那件不会出错的黑裙子,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合适的穿着了。我硬着头皮去参加尤里伯父的葬礼。葬礼没在我常去的教堂举行,而是在一座东正教教堂,家族大部分的成员都喜欢那里。我考虑了下是否要带纳蒂去,但很快放弃了。纳蒂比我更不熟悉尤里伯父,我并不想让她接近我们这群亲人。我考虑了下是否要带我的弯刀去,很快也放弃了。因为我会被搜身,所以没有意义。我从吉卜林先生雇来保护我们的保镖们中挑了一个——一个叫黛茜·果戈里,壮如一堵墙的女人。她身高六英尺,手臂和我的腿一样粗,眉毛很淡,嘴唇有一抹淡淡的胡须。尽管如此,她还是我和纳蒂的最爱。黛茜·果戈里说话声音很悦耳。我曾经对她提起此事,发现她在转行更赚钱的安保行业之前,曾经学习过当一名歌剧演员。纳蒂曾经告诉我,她发现黛茜·果戈里在我们的阳台上喂鸟。
葬礼的仪式很乏味,我几乎感受不到尤里·巴兰钦的离世。然而,黛茜却号啕大哭。我问她是否认识尤里。她说对他一无所知,只是被传道书的内容所感动。她肉嘟嘟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
自从发生过三起袭击事件后,我就再没有和我的家族成员们共处一室。米基在前排挨着他的妻子索菲娅坐着,胖子坐在他身后距他两排的位置。教堂里剩下的位子坐满了巴兰钦巧克力的雇员,我隐隐约约知道其中的有些人是我的亲戚(但在这里没必要提及)。我突然想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对利奥和伊莫金的死负有责任,也可能一个都没有。世界那么大,在这个时代,我相信坏人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