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手接过那盒子,畔之已大概知晓那盒中是什么,在长公主欲打开盒子的时候,手覆在其上,软声劝慰道:“舅妈,不要看。”
这几日,她已受了足够多的刺激,若真的看到了这…残体,恐怕还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了,长公主此刻却显得尤为执拗,这段时日,她天天担惊受怕,神经已十分纤弱,但人生最痛苦却是这种无望的等待,而今,既已知结果了,她倒显得淡定了不少。
“他走的时候,说过一定会平安回来,总得让我见他最后一眼。”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畔之心也憋的慌,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手终究是放开了,盒子被打开,长公主身子先是一僵,随即剧烈的颤抖起来,眼泪无声而下,那痛到极致的绝望与伤痛,太过强烈,就连畔之也感觉到心窒。
“舅母…”她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发现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而无力的,长公主悲痛欲绝,突然十分失态的尖声问道:“为什么只剩下头颅了?还有身体呢?告诉本宫!”
她的声音嘶哑,眼底的寒光渗人的很,她紧盯着夏景容质问,好似他若不给她个交代,这事就没完,头颅都已经被割了下来,竟连个全尸都不给,这让她如何能善罢甘休?就算有那些封号赏赐又如何?人都死了,这又哪里是这些东西能弥补的了的?!
“皇姐,稍安勿躁,残体之事,本王已尽力派人去寻找,只是过了这些日子,郭将军的遗体都未能入土,想必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
他这意思是想要尽快将这遗体给掩埋了?长公主还未从这巨大的打击之中反应过来,一旁的畔之却突然冷声质问道:“离王这么着急着让我舅舅入土是为何?死无全尸,就算入土了,想必我舅舅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吧。”
她这问的算是尖锐了,其残体她已妥善安置,且用秘法保存着。总不至于会让其腐烂,这头颅看来也是用其他方法保存着,否则刚刚打开之时,并未闻到腐臭的味道,甚至连面目都是栩栩如生,保持着死之前的仪容,而她说这一番话,则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失心疯
“本王说了,已尽力寻找中,东紫国那边也已交涉,若是找到了之后,必定会遣送回来,让郭将军入土为安。”声调听来已有几分不耐,显然畔之的咄咄逼人已让他不悦,这事本就复杂的很,要解释清楚也有些难,如今听她的意思,已经是在怪他了。
“呵呵,离王这话还真有意思,我舅舅为国捐躯,落的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要死五全尸?还有,我舅舅到底是如何被杀的?杀他的人是谁,郭家军二十万人,又为何会折损大半,我大表哥不知所踪,我们是不是该要讨要个说法!难不成朝廷打算,随便封个封号,然后给些赏赐就打发了?”
她发起怒来的样子,气势甚足,就连夏景容也僵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如此发难,已经落了他的面子,郭家之事本就敏感,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战场之上,败了并不可怕,那些士兵甚至会以此为荣,但……若是死于阴谋的话…那些冤死的英魂又该如何告慰?
畔之冷笑着看着他,目光陌生的很,她需要解释,更想要他当着这些人给她一个解释,给整个郭家一个交代,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圣旨就能掩盖的?她不懂什么政治,她要的只是真相!
“顾小姐,记得你的身份,郭将军为国捐躯,那些征战而死的将士,朝廷皆会给予抚恤,战场之上,有胜自然有败,会流血会死人,古往今来,战死沙场之人何其多,甚至死后连尸骨都找不到!”
他很少如此色厉内荏,一旁的众人吓的忙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说,这个在沙场中滚打过的男人,周身的杀戮之气甚重,畔之不惊反而冷笑,并未再针锋相对,眼角掠过正堂那些个宫女侍卫,嘴角冷意微变,淡声道:“离王,我舅母喜静,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着,还请离王将这些撤回吧。”
派遣来的宫女侍卫,明面上是侍奉,暗地又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呢?有这么些人在这,感觉更像是被监视着,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这才开口提出这个要求,她说这话的时候,径自盯着夏景容,认真而不容置喙。
“既是顾姑娘的意思,本王自然依你。”他这话终究软了几分,他向来高高在上,就连夏宗皇也未必能让他如此,只是畔之未必领他的情,行了个虚礼之后,便神色冷淡的下了逐客令:“多谢离王,郭府还有家事还需处理,就不招待各位了。”
夏景容手掌松了又紧,口张了张,却还是没说出话,冷着一张脸径自走了出去,众人心下复杂,这顾小姐貌似不久之后就要跟离王成亲吧,如今闹成这般田地,是要毁婚吗?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其他女人还是有机会的?!
之前传闻,离王不好女色好男色什么的,对女子抗拒的很,看那顾小姐也就长的好看一些,可这世上长的好看的女人多了,千姿百媚妖娆媚人,只要攀上了离王这棵大树,还不愁加官进爵?就算当不了侍妾什么,当个丫鬟被收入房不也很好夏景容走之时,也带走了那些个宫女侍卫,府内便清净了许多,那盒子已盖上了,长公主抱着盒子舍不得放开,她没再哭,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恍恍惚惚,脸色苍白如纸,若非畔之与苏嬷嬷搀扶着,她根本就站都站不住。
“主子,这是怎么了,可别吓老奴啊。”苏嬷嬷吓的面无人色,她一贯在她面前伺候着,她这些日子身子本就不好,邪风入体更是加重了病情,如今又得知如此噩耗,哪里还能撑的下去?
“苏嬷嬷,先将舅妈扶回房吧,去请太医,舅妈的病一贯是哪个太医看的?”这个时候,畔之反而是最冷静的,她这么一说,苏嬷嬷也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忙回答道:“是温太医,月季,快去请温太医来!”
她这个深宫老嬷也不是吃素的,月季小宫女一听忙蹭蹭蹭的小跑出去了,郭府之前曾被封过,那些个侍女奴仆什么的被遣散的遣散,被抓的抓,总之七零八落的,整个郭府算下来,主子仆人也才七八人而已,也包括那官家郭叔。
长公主被搀扶回了房间,扶着上了软榻歇着,手中还死死的抱着那盒子,谁劝也不听,过不久后,那温太医终被请了过来,畔之凝神看去,突然感觉眼睛有点刺痛,大叔,你长的…真的有点侮辱了这姓啊,那通红的酒糟鼻,那浮肿的死鱼眼…这画面太美是在不看敢啊。
这温太医一来也不多说废话,轻车熟路的用丝巾覆其手腕上,为其诊断起脉来,长公主倒是没抗拒,只是另外一只手还是紧紧的抱着那盒子,目光呆滞,好似整个人没了心魂,良久之后,那温太医长叹一口气,手摸了摸他那销魂的酒糟鼻,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忌讳似的,没立即开口。
“有什么话请直说,不必有什么忌讳隐瞒。”畔之沉声道,今日来郭家,也是因为郭律斜郭如玉那几个混蛋小子不出现,而她不得不出来挑大梁。
“那微臣就直说了,长公主恐是得了失心疯了。”
“你胡说!长公主好着呢,温太医,胡乱判病可是要定罪的,你自个儿好好掂量!”苏嬷嬷突然发飙了,这般的气势与战斗力,绝对是宫斗中巅峰人物,一丁点也不辜负她这深宫老嬷的称号,可怜那温太医一下子就慌了,他好歹也是太医院的人,被一个老嬷嬷指着鼻子骂也就算了,还不能回嘴,这苏嬷嬷之前在宫中也算是个人物,如今这郭家虽是垮了,但这长公主的威信犹在,他只有憋屈的份了。
畔之也知这苏嬷嬷发飙的原因,这病太不好听了,若是一旦传了出去,别说郭家的颜面,就连皇室也丢了面子,对长公主的名声也甚是有毁,故此,苏嬷嬷才这般激动,不过这温太医再怎么说也是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