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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有个事情奴婢得向您说一说……”
张永挑了挑稀疏的眉毛,淡淡道:“何事?”
“近日朝中文官群起而攻,内阁梁杨两位大学士装聋作哑,朝堂上喝骂撒泼吵个不休,那帮子文官越闹越不像话,张公公乃我大明内相,如此乱象您难道瞧得下去?”
张永皱起了眉,淡淡瞥了一眼戴义:“拐弯抹角的,你是想为秦公爷开脱奔走?”
戴义笑道:“奴婢哪有这个本事呀,秦公爷以往虽对奴婢关照颇多,但他终究是外臣,奴婢是内宦,再怎么亲热奴婢也觉着没在一条船上,更何况如今文官誓在必取秦公爷性命,秦公爷这条船似乎快沉了……”
“那你大清早的挑这事儿跟杂家说,到底何意?”
戴义呵呵笑道:“奴婢没别的意思,奴婢人轻言微,纵然想救秦公爷也没本事救,但张公公您不一样,您执掌大明内廷,一言而震天下,您若发句话……”
张永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道:“杂家若发句话,文官们顺便就连杂家一块儿收拾了,当初共抗刘瑾时秦公爷好歹多次帮杂家周全,杂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怎能不念着秦公爷的好?可是你别忘了当初内外廷合谋诛杀八虎时是何等的来势汹汹,后来计除刘瑾时,文官们是何等的凶神恶煞,杂家自当上司礼监掌印后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内外事皆不敢擅专,你以为是为何?”
张永无奈叹气:“说到底,文官们不好招惹呀!这次他们将矛头对准秦公爷,杂家纵然想救也无能为力,待到过了上元节,宫中恢复朝会,他们必然发起凌厉一击,秦公爷眼看着陷入绝境,境况凶险异常,这会子谁若出手扶他,不但救不出人来,反而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戴义笑道:“张公公明见万里,果然不愧是大明内相,不过奴婢倒是有个小小的想法,说出来还请公公莫见怪……”
“你有何想法?”
戴义压低了声音道:“张公公,咱们做太监的,说到底都是天家的奴才,奴才之喜者,皆陛下之喜也,奴才之所恶者,皆陛下之所恶也,陛下笑,咱们跟着笑,陛下怒,咱们跟着怒,奴才的步调若跟陛下不一致,怕是下场不妙……”
张永眉头越拧越紧:“你的意思是?”
“张公公,陛下……可不会眼睁睁看着秦公爷死,奴婢说句放肆的话,陛下哪怕豁出命去,也必保秦公爷周全,陛下是这般态度,咱们做奴才的此时若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来日不管秦公爷是死是活,咱们的日子却肯定不大好过呀……”(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三章 阴差阳错
无论太监怎样得势,他的命运是跟皇帝紧密连在一起的,可以说太监的生死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特别是大明的太监,纵观上下近三百年,其间风光者不知凡几,然一旦得意过头,滋生骄纵,皇帝掸掸衣袖的功夫便能让他们从天堂瞬间跌进地狱,最有名的反面教材莫于过刘瑾刘公公。
而张永正是刘瑾的继任者,执掌司礼监这两年里,张永夹起尾巴做人,无论对朱厚照,对内阁,对朝臣,态度皆是谦逊有礼,手里握着奏疏批红权却从不敢乱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堪比刚过门的小媳妇儿,一位手握帝国大权的司礼监掌印,活得跟临刑犯人似的战战兢兢,不得不说张公公确实挺憋屈的,反过来说,当着猴子的面杀鸡,对这只猴子造成的心理阴影是非常巨大的,这只猴子没被吓疯已然算得上身残志坚了……
戴义的一番话令这位身残志坚的张永眼角直抽抽。
张永和秦堪的交情一直不错,所谓“不错”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大家都倒霉的时候,无论当初内外廷联手诛除八虎事件,还是二人定计诛刘瑾,秦堪和张永的配合都很有默契,然而如今秦堪掉水里,而张永却在岸上,能不能共患难还真不好说了。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在张永脸上,白净无须的面孔却显得那么的阴晴不定。
“陛下……是何意思?”张永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问道。
戴义笑道:“圣心只可察观,不可揣度。奴婢也只是瞎想想,张公公别见怪,只当是奴婢多嘴吧。”
张永盯着戴义的脸,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许自己不知道的内情,戴义仍只是陪笑不语。
又过了许久,戴义笑道:“陛下虽没说什么,但张公公试想想,若秦公爷真被文官们扳倒了,陛下会有何反应?日后朝局会有何变化?陛下自然是伤心至极的,秦公爷与陛下的交情。那是早在东宫潜邸之时便已深厚无比。秦公爷若被文官们害死,陛下纵然一时救不得他,日后总会寻着由头拿文官们开刀,为秦公爷报仇的。洪武年间的空印案。郭桓案。胡蓝案,案案株连蔓引,十数万人头落地。哪一件案不是太祖爷借机发作,刻意为之?”
“当今陛下虽嬉乐玩闹,但性情敦厚仁慈,本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但若秦公爷被文官害了,再加上如今文官势大,君权羸弱,谁敢保证陛下不会性情大变,大开杀戒?那时若算起帐来,咱们在秦公爷落难之时袖手旁观,不闻不问,眼睁睁瞧着秦公爷落水不救,陛下会怎么想?就算陛下念在咱们是东宫旧人,有从龙之功而不杀咱们,但咱们手里的大权可就不知会不会被陛下收回了,太监手里若没了权力,跟死有何分别?”
张永听得眉尖一跳,背后顿时冒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