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不是枭雄,更没资格充英雄,他只是个从小被养在温室里的野心家,他有胆子造反,但没有勇气从容面对死亡。
“王爷速退!咱们还有南昌,还有鄱阳湖上的四万水军!咱们并未绝望,王爷仍有东山再起的资本!”李士实泪痕满面重重跺脚,说着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豪言壮语。
数支冷箭如毒蛇瞄准了猎物,阴狠地从不知名的暗处射来。
朱宸濠浑身一颤,眼中的惧意无可掩饰,李士实眼疾手快举起盾牌,冷箭射在盾牌上碰击出当当脆响,听在朱宸濠耳里,仿若丧钟。
“王爷,别犹豫了,朱厚照领军杀过来了!”李士实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
朱宸濠身躯剧震,抬首望去,见百丈开外一面明黄龙旗迎风招展,龙旗下面,数千披甲军士如一道黑色的巨潮向他席卷而来,黑潮之中,一道穿着金色铠甲满面煞气的身影起伏冲刺,赫然竟是皇帝朱厚照。
朱宸濠心中百味交杂,他一直是看不起朱厚照的,他一直认为朱厚照除了命好投了个好胎,根本一无是处,事实上朱厚照登基后的表现也并没让他失望,确实是无比昏庸,然而今日,那个他心目中的昏君正身披金铠,无比英武地领着千军万马,将他打败在安庆这个战场上。
“我们撤!”
看着前方不停左劈右砍的朱厚照在人浪中起伏翻腾,朱宸濠满面怨毒地掉转了马头,在侍卫的簇拥下迅速脱离了战场,向南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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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的战场位于安庆城外天柱山麓尾,麓尾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岗上,一身黑衣的唐子禾慵懒地倚在一棵参天古树的顶端。
上午的阳光像一条条金色的线条,透过黑色的树影倾洒在她的身上,身着黑衣的她却非常巧妙地躲在树枝桠的暗处,仿佛与树影融成了一团,任谁也没有发现。
这里是战场的边缘,从开战到现在,唐子禾甚至亲眼瞧见无数扔掉兵器的反军军士匆忙而仓惶地从她身下的树丛中逃窜而去,也只有唐子禾这种胆大的女人才敢离战场如此之近。
黑暗的树影里,唐子禾一双妙目却亮若寒星,眼中闪烁着微微兴奋的光芒,耳边听着冗长苍凉的牛角号,催人奋进的隆隆战鼓,看着遍地旌旗舒卷,金铁相击,千矛丛集,万矢齐发,那波澜壮阔的场面,那荡尽千军的气势,令唐子禾深深着迷,沉醉。
“这……才是战争,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唐子禾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示出此刻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很久以前,她也属于战场,她也曾指挥着千军万马,凛然不惧地向世间无上的强权发出挑衅,战场上那回肠荡气的一幕幕景象,至今仍在她梦里盘旋。
定了定神,唐子禾忽然露出苦笑。
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地狠狠砸碎了她的梦,把她从皇图霸业中惊醒,然后她醒了,看着满目疮痍,听着哀嚎哭喊,她明白了自己欠下了多重的罪孽。
波澜壮阔的战场,从此不再属于她。(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取功劳
唐子禾本不该出现在安庆城外的战场边缘,她早已不属于这里。
但她还是来了,因为牵挂。
千军万马混战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个毫无武艺毫无自保能力的家伙尽管被身边侍卫团团保护,然而万一出了什么事呢?一支暗中射来的冷箭,一颗反弹飞溅的流石,一次猝不及防的失蹄……
战场上发生的意外和死亡太多了,唐子禾亲眼见过无数次,凡事关心则乱,她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地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结果,于是她来了,早在这场决战开始之前,她踏着清晨蔼蔼薄雾,渡河穿林藏在这个最隐秘也是视线最佳的位置。
经历过短暂的心情起伏之后,唐子禾渐渐平静下来,对那壮阔的战争场面视而不见,开始在两军接阵厮杀的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得仿佛刻入骨子里的身影。
战场太大了,唐子禾找了很久都没找着,于是轻松地舒出一口气,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她想他,想看见他,但她绝不愿在这厮杀搏命的战场上看见他。
朝廷王师风卷残云,步步紧逼,反军苦苦抵抗,却节节败退。唐子禾也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人,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知这场决战朝廷胜局已定,没什么悬念了。
唐子禾的笑容越来越甜,一双清澈如水的妙目弯出两道美丽动人的弧线。
胜局已定,他也没有任何危险。唐子禾决定离开了,她有很多事要做,她欠下的罪孽仍未还清,只有把欠世人的全还清,她才有资格见他,才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然后仰起干净无愧的脸问他,什么时候娶她。
留恋地再看了一眼战场,这里面一定有她魂萦梦牵的人,然后。唐子禾从大树的枝桠上悄然起身。
谁知起身的那一刹。唐子禾的动作忽然凝固。
战圈的外围,一面明黄龙旗下,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年轻人执剑劈杀,英勇剽悍。这个金铠年轻人并不是唐子禾关心的重点。她看到的重点是。这个年轻人的旁边,同样穿着银色铠甲的秦堪也手执着一柄长剑,随着骑兵的移动。正笨拙而吃力地挥剑劈刺。
唐子禾吃了一惊,紧接着俏脸浮上寒霜,洁白的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咬得下唇失了血色,眼中充满了怒火和浓浓的担忧。
“这个……这个不要命的混蛋!你以为你是绝世武将,能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吗?”唐子禾气得娇躯瑟瑟发抖。
尽管秦堪身边有无数侍卫用身躯和刀剑死命地保护着他,无数刺向他的长矛箭矢都被侍卫格开,可唐子禾仍清楚地看见好几次长矛仍险而又险地从秦堪腋下或颈边穿刺而过,只差那么一寸一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