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唐子禾幽幽一叹,无限的愁苦浮上脸颊。
唐寅比唐子禾更苦,秦堪曾跟他说人的一生总有否极泰来的时候,老天为他关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他开一扇窗,可唐寅现在只觉得自己已被钉在棺材里……
二人陷入沉默,各怀悲苦怔怔看着深林里的阳光,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缝隙投映在崎岖嶙峋的山石上,破碎得如同二人此刻的心情。
良久,唐寅展颜一笑:“罢了,活着就好,活着有酒有肉,有诗有画,还有朋友,哈哈,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
唐子禾看着他的目光第一次不再冰冷,她总算从这个迂腐老书生身上发现了一丝丝优点,想想也应该,能让秦堪以友相待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唐姑娘搭救之恩,唐某没齿不忘,大恩不言谢,容唐某来日再报。”知道她是秦堪的女人后,唐寅很快摆正了态度,规规矩矩朝唐子禾躬身一揖。
唐子禾勾了勾嘴角:“唐先生客气了,说来也是你命不该绝,我游历天下碰巧经过南昌,得知你陷落宁王府,又知你是秦堪贫寒之时的布衣知己,我若眼睁睁见你被宁王所误,将来秦堪怎能饶我?”
唐寅叹道:“我这一生,托了秦堪太多福了……唐某为刚才的孟浪向唐姑娘赔罪,老实说,我本是苏州吴县人,家中并非独我一子,原本下面还有个妹妹的,可恨唐某幼年顽皮,与妹妹在县城玩耍时不慎走失,唐某见姑娘也姓唐,心中只觉得亲切莫名,故而多有疯癫冒犯之语……”
唐子禾美眸中不知怎的闪过一丝惊喜,试探着问道:“不知唐先生的妹妹……后来可曾找着了?”
唐寅摇头叹道:“人海茫茫。杳无音讯,至今不知生死……”
唐子禾安静了,螓首渐渐垂下去,秋水般的眸光里渐渐泛出极度的喜悦,连嘴角也悄然勾成了一弯新月。
许久之后,唐子禾抬头忽然道:“唐大哥……”
唐寅吓了一跳:“刚才不是唐大叔吗?为何又变了大哥?”
唐子禾不知何故改变了态度,对唐寅亲切了许多,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唐大哥是秦堪好友,我怎能以长辈称之?这不是乱了套么?”唐子禾咯咯娇笑。
“是……是吗?”唐寅在人情世故方面脑子委实有点不够用。
唐子禾笑道:“唐大哥,你看啊。几日前是我从宁王府里把你救出来。你刚才也说了,这是救命之恩,对不对?”
“对……”
“救命之恩要报答的,对不对?”
唐寅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虽然挟恩图报有点不合君子之道。不过显然你是女子。不是君子……”
唐子禾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我不仅是女子,而且是经常杀人的女子,施恩就好比肉包子打狗。狗吃了,好歹也得过来摇摇尾巴……”
“停!打住!唐姑娘,不用比喻了,你直说吧,要唐某做什么,我虽不会摇尾巴,但很多狗不会做的事情,我却是会做的……”唐寅额头渐渐渗出了汗。
唐子禾妖娆一笑,垂首半晌不语,待她抬起头时,表情神态俨然已是一副小家碧玉模样,贝齿咬着嫣红的下唇,轻声道:“唐大哥,你难道没发现,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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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三年六月廿三,宁王反军兵锋直指九江府,反军所过之处城池皆陷,百姓惨遭掳掠奸淫,朝廷卫所官兵莫不能敌,惊惶逃窜者占大半,是以反军基本未遇着什么像样的抵抗,竟长驱直入,所向披靡。
可惜宁王的好运已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反军到达江西中部的吉安府时,出乎意料地遭到了顽强的抵抗。
吉安知府伍文定是弘治十二年的二甲进士,虽是文人出身,却精通武事和刑狱,吉安治下颇得官声民望。
宁王十万反军兵临城下,伍文定将城内城外的卫所官兵,巡检司兵丁,各知府和县衙的衙役以及年轻力壮的乡民组织起来,登上城楼与反军相抗,伍文定手执一把九环大砍刀亲自站在城头督战,守城官兵但有露出怯战避战之意者,皆被伍文定亲手斩其首级,并摆在吉安城墙箭垛上,以为懦弱怯战者戒。
官兵乡民皆惧不已,遂再无一人敢敷衍,反军攻城时,守城官兵乡民皆奋不顾身死战,宁王十万大军竟生生被吉安府不到一万人的守城官兵拖在城外不得寸进。
宁王朱宸濠在帅帐内气得暴跳如雷,却拿吉安城无可奈何,战事就这样陷入胶着。
…………
一骑快马入京师,身后扬起漫天尘土。
京师金殿内,朱厚照百无聊赖地开着朝会,听着下面的大臣禀奏一件件国事,然后点点头,再说一句自己的见解,当然,朱厚照的见解很少有靠谱的时候,于是李东阳杨廷和等人便出班,恭敬而委婉地提出这件事最恰当的处置方法,最后还象征性地问问朱厚照,老臣如此处置不知陛下意下如何,朱厚照只好干巴巴地说一句“甚合朕意”……
君臣经过上次秦堪晋爵风波后,难得地缓和了一阵子,朱厚照罕见的坚持,大臣们不得不妥协,大臣们妥协了,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