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从怀中掏出秦堪的信递给她。
杜嫣迅速展开。越看浑身越颤抖。表情也越绝望,脸上失去了血色,却死死咬着下唇。咬得出血也不见她流一滴泪。
一把将绝笔信揉成团,杜嫣冷冷道:“确实是我家相公的字迹,但,诰妇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我家相公的尸首,诰命绝不信他死了。”
张永叹气道:“秦夫人,这才是何苦……”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嫣执拗地重复着这句话,跟秦堪死守辽河一样,她也在扼守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朱厚照悲叹不语,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早已明白,然而杜嫣却坚持认为秦堪没死,一时间朱厚照也拿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她,心里又何尝不希望杜嫣的坚持是对的。
看着杜嫣那张倔强不肯认命的脸,朱厚照胸脯一挺,站起身忽然朝杜嫣长长一揖,大声道:“不论秦堪是死是活,从今以后,朕待秦夫人以嫂礼事之,有朕在,秦家还是秦家!”
刘瑾和张永被朱厚照没头没脑这一句话惊呆住了。
秦家不是大家族,整个家庭全靠秦堪这一个男丁撑着,秦堪死了,秦家的败落已是必然,然而朱厚照这句话说出来,秦家必然败落不了,直到将来朱厚照驾崩,或者杜嫣去世,秦家这才算消失。
对秦堪的圣眷之隆早已习惯的刘瑾此刻也忍不住咂咂嘴,嘴里心里酸溜溜的,但嫉妒心却比以往弱了许多,毕竟以刘公公的高雅格调,总不能跟死人争宠呀。
张永叹着气惋惜道:“可惜秦大人太年轻,没来得及给秦家留个一男半女,否则秦家有陛下的圣宠,有世袭的爵位,还愁不能与国同戚么?”
话音刚落,堂内传出一道哀伤却平静的声音。
“秦堪有后!”
一语激起千层浪。
堂内所有人极度惊愕地转过头,状若痴呆地盯着说话的人,连神情木然的杜嫣都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去。
说话的人正是金柳。
她的眼泪一直没停过,此刻泪痕犹湿,表情却无比坚定。
“你……说什么?相公有后?”杜嫣盯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金柳凄然一笑,走过去执起杜嫣的手,将她的手轻轻放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杜嫣脸色剧变,俏脸瞬间由惊疑,到气愤,最后颓然一叹,哀伤无比。
“金柳,你和相公……是什么时候的事?”
金柳盈盈朝杜嫣跪下,泣不成声道:“姐姐,原谅我,我和秦堪其实早已相识,当年在绍兴的时候,秦堪高中绍兴院试案首,那一日他的同窗拉他登上了我的小楼……”
杜嫣哀叹道:“听说相公曾经有过轻生寻死的过往,据说是为了一个女子,我想,那人便是你吧?后来你和相公在京师重遇了?我竟把你当成落难女子接回府中,自你进府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来,大概你和相公那时便暗生私情了吧?”
金柳泣道:“姐姐,我并非故意瞒你,这两年我和秦堪都过得苦,老天安排我和他在京师重遇,我真的不想错过失而复得的幸福,对不起……”
杜嫣叹道:“罢了。说来你和相公相识相爱犹在我之前,此事怎能怪你?……前事且不提了,金柳我问你,你肚里的孩子,果真是与相公……”
金柳点头,低声道:“秦堪离京之前的那一晚,他来我房里,没想到就那一次……”
杜嫣盯着金柳隆起的小腹,表情变幻万端,有嫉妒也有庆幸。
朱厚照一直静静看着秦家发生的这意外的一幕。呆呆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倒是张永在一旁貌似喃喃自语道:“秦大人有了后。这是喜事呀,如果秦大人有爵位,也能一代代传下去了……”
朱厚照浑身一激灵,顿时兴奋起来。道:“好。有后就好。两位秦夫人且宽心,朕这就召集大臣,商议给秦堪封爵之事。爵位世袭罔替……”
指着金柳的小腹,朱厚照正色道:“若秦夫人所生为男,则袭爵位,所生为女,朕收为义女,指配给朕将来的太子为正妃,秦家不会倒,秦家倒不了!”
说完朱厚照转身兴冲冲地离开了秦府。
现在唯一能为秦堪做的,只有这件事了,这件事一定要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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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京师藏不住消息,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大臣们的耳目。
军士入京报信才一个多时辰,整个京师便知道锦衣卫指挥使秦堪战死辽河了。
这个消息在京师的大臣和权贵圈子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说不清好坏,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秦堪的仇人,秦堪身受两代帝王恩宠,年纪轻轻便居庙堂高位,对他心生嫉妒的文官武将可不止一个两个,当初内廷外廷联手欲除他,结果却被闹了个灰头土脸,刘健谢迁两位大学士致仕亦因他而起,可谓文官集团的眼中钉,心头刺。更何况秦堪是锦衣卫指挥使,手下经过的案子,办过的官员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