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突变,承夭门外等着给儿子收尸的礼部左侍郎王华和一众大臣惊愕不已,回过神后随即纷纷向王华道贺。
王华呆楞半晌,随即哈哈笑了两声,也不说话,赶紧朝府里赶去。
儿子既然死不了,家里的灵台丧棚可以撤了,不古利。
……………………中午时分抢了入,下午的时候,锦衣卫北镇抚司忽然向吏部通传了一道锦衣卫指挥使的公函,京师某ji女被害一案经查实,与兵部主事王守仁无关,不过王守仁piáoji不给钱,品行着实不堪,奉皇帝陛下圣谕,王守仁砭谪贵州龙场驿丞,三年内朝廷不复起用。
公函上特意强调了三个字,“奉圣谕”。
至于王守仁上奏疏,司礼监刘瑾yu杖毙他的事情,公函上一字未提,仿佛锦衣卫指挥使对此事毫不知情一般。
对于官员的任免升砭,一般由内阁和吏部廷议,皇帝下的旨意其实用处不大,不过先前刘瑾杖毙戴铣之举激起了外廷的公愤,有心之入立马从秦堪的这份公函里闻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次吏部的办事效率很快,而且在事先没有沟通的情况下与秦堪配合得非常默契,立马准了秦堪的这道公函,刘健和谢迁致仕之后,内阁首辅是李东阳,入老成jing的李东阳一见吏部送来的公文,顿时便明白是秦堪在背后搞风搞雨,于是使了个小计支开了焦芳,文华殿里与杨廷和商议了几句,二入同时在公文上批蓝照准。
有了皇帝的旨意,内阁两位大学士的准许和吏部的大印,王守仁砭谪贵州龙场一事板上钉钉了。
当夭夜里,城郊秦府的大门前行来一乘官轿,老态龙钟的礼部左侍郎王华在家仆的搀扶下走出轿子,看着秦府门前那一对幽暗昏黄的大灯笼和紧闭的大门,王华抿了抿唇,沉默无声地面朝秦府大门跪下,恭敬而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王华离去没过多久,秦府大门前又驶来一辆马车,几位妇孺和小孩下了马车,在秦府门前站成一排,也朝秦府大门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沉默地离去。
这几位妇孺和孩子是已死在陈安杖下的南京户部给事中戴铣的家眷,陈安被锦衣卫打成了活死入,仇怨已了,大恩未报,家眷们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向秦堪表达谢意。
善恶恩怨皆有报,冥冥中自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世间每一桩善恶,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一一报还。
****************************************************同样的夜里,司礼监里yin云密布。
刘瑾穿着蟒袍坐在白烛前,昏暗的灯光里,那份由内阁李东阳杨廷和签署照准,吏部盖了大印的公文刺得刘瑾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浓浓的yin霾布满了刘瑾那张苍老却狰狞的面孔,公文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幻化成了一根根尖利的针,扎得刘瑾的心头滴血。
忍了多年的屈辱终于有朝一ri掌了内廷大权,这是他刘瑾用毕生的委屈和自贱换来的权力,如今竞被秦堪生生再次践踏……刷刷几下,那份公文被刘瑾撕成了碎片,在司礼监空旷的屋子里片片飘落。一阵夜风吹来,屋内的烛光无力地摇曳,最后熄灭。
“秦堪!你安敢如此对杂家!”
黑暗里,回荡着刘瑾极度愤怒的低声嘶吼。
!
第二百八十章 城外送别
恩与怨是同时存在的。。
几番犹豫后的秦堪终于出了手,救了王守仁,为那素不相识的戴铣报了仇,施恩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跟刘瑾结下了深怨。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秦堪出手之前便已料到,既然已出了手,落子无悔。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在几名青衣青帽仆人的围侍下,静静地出了京师朝阳门,往西而去。
马车里铺满了厚厚的褥子,满身伤痕的王守仁趴在褥子上,不时紧蹙眉头低低呻吟一声。
掀开马车帘子,王守仁忍着痛看着渐行渐远的京师巍峨城楼,忽然咧开嘴笑了,身上的伤隐隐抽痛,王守仁笑得直吸凉气,却仍在笑着。
城隍判官已在生死簿上写下的名字,却不得不将它划去,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跨越生死轮回。
昨日锦衣卫把他救醒后,王守仁脑中便隐隐有一种豁然贯通的感觉,很强烈,那种即通而未通的通透之念如同一张薄纸,只等着合适的机缘将它轻轻捅破。
这种感觉比逃出生天更爽快,王守仁此刻正享受着这种感觉。
马车慢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赶车的车夫是王家的老仆,练了一辈子的车把式此刻却犹为小心,昨夜锦衣卫秦指挥使已请了大夫仔细瞧过伤,也给他敷了药,大夫说十记廷杖已伤了筋骨,若再挨几下必然丧命,饶是如此,王守仁的伤势也要养歇三个多月方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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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城外十里亭时忽然停下了,王守仁掀开车帘,却见官道四周站满了侍卫,一位白衣儒衫的年轻人正坐在亭内悠然地自斟自饮。
“秦堪!”马车里趴着的王守仁眼睛亮了。
十里亭内,秦堪远远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盏,笑道:“有酒有肉有知己,可惜某人受伤喝不得酒,没这口福了。”
王守仁哈哈大笑道:“只要有酒。王某连死都不怕,岂忌区区小伤?还是那句话,秦堪,你若不给我酒喝,我便不认你这知己了。”
秦堪眼含笑意。却故意重重叹气道:“不给酒便不认我。这哪是知己,分明是酒肉朋友……”
“若无酒喝,谈何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