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朱厚照此刻终于发觉事情非同寻常了,他闻到了大臣们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杀气腾腾的味道。
慌张的目光求助般向朝班前列的内阁大学士望去。却见首辅刘健神情漠然,谢迁脸色冰冷,李东阳则不在其列。仍在告病中。
朱厚照越来越慌了,毫无政治经验的他今日被大臣们这般一逼,顿时不知所措。
秦堪怎么可能是坏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呀。刘瑾怎么可能是坏人?他是眼瞧着我从小长到大,比家人还亲的亲人呀,还有张永,谷大用,马永成……他们日日夜夜服侍我,耍宝取乐哄我开心,从没干涉过朝堂政事,也没抢过哪位大臣的权位官职。他们……怎么就成坏人了?
朱厚照自小没有兄弟姐妹,身边最亲近的只有秦堪这一个朋友,还有刘瑾张永这些情如家人的奴仆,今日朝堂文官们轻飘飘的几句话,竟要逼他这个皇帝杀掉自己的朋友和家人……
这……难道便是天地唯我独尊的皇帝么?
胸中一股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朱厚照由慌张渐渐变得愤怒,脸蛋涨得红红的,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长身而起。
“你们,你们……好放肆!”
见皇帝发怒,朝臣们纷纷跪地。齐声喝道:“吾皇息怒。”
殿中跪着的十几名给事中和监察御史却一言不发,头颅倔强地高昂着,凛然不惧地直视着愤怒的朱厚照。
朱厚照气坏了,将手中王嬴的奏本狠狠一撕,然后愤愤地扔出去。
“你们说杀便杀,说罚便罚,朕算什么?朕还是皇帝吗?既然什么都由你们来帮朕做决定,还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如此憋屈受气,莫如你们随便选个人来当皇帝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清君之侧
秦堪脸都憋红了,死死盯着嚎哭不已的刘瑾,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又怕一开口会忍不住爆笑出声,于是几句真心诚挚的话只好憋在心里。
不得不说,丁顺这家伙太促狭了,自己顺嘴说了一句一虎八驴,这家伙竟然真的把这话传了出去,大约也是听不得别人将他敬爱的老上司跟一群太监相提并论,于是叫了手下帮闲们散布流言为老上司正名。
出发点是好的,值得表扬,但是话太阴损了,驴就算了,还“骟驴”,打人打了脸,骂人揭了短,回头必须批评他,至少要他把那“骟”字去掉,没礼貌!
八只驴幽怨的小眼神令秦堪颇为尴尬,想了想,只好把脏水朝文官们身上泼。
“太没礼貌了!怎能叫公公们为骟驴呢?一定是朝中某个恶劣大臣放出去的流言,其行恶毒,其心可诛!”秦堪神情严肃,拱手承诺道:“公公们尽管放心,秦某一定派手下锦衣卫严查,查出是谁散布的谣言,秦某一定把他骟了送进宫来,交给公公们出气。”
又一个“骟”字令八只驴眼皮一齐跳了跳,看来公公们对这个字很敏感。
秦堪于是朝他们投去歉然的一瞥,眼里的真诚目光很清晰地告诉他们,他说的“骟”字没有任何针对性。
朱厚照原本黯然抹着眼泪,听了秦堪这番话,忽然噗嗤一笑,泪花儿还挂在眼睑上,嘴角却咧开了花。
笑了一声后。朱厚照似乎想到自己目前艰难的处境,于是一张脸又垮了下来。
“秦堪,今日朝会中,那些大臣们把我逼到悬崖上了……”朱厚照哭丧着脸道。
秦堪心很沉重,他也想不明白,无缘无故的,整个朝堂的大臣们仿佛一夜之间全变成了他的敌人。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朝堂奸佞,成了众矢之的,什么贪权擅专。什么邀宠媚上,无数罪状铺天盖地扣在他头上。
平素温文尔雅的文官们顷刻间仿佛变成了一只只疯狗,朝他吠叫。朝他龇牙,欲除之而后快。
到底是怎么了?
朱厚照看着秦堪的目光有些期待:“秦堪,你最有办法的,而且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如今咱们已是四面楚歌,身陷绝境,你可有法子化解?”
秦堪苦笑道:“陛下,臣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每次都能想出脱困的法子?如今朝堂大臣们如狼群般将臣等围住,只等陛下稍一退缩。狼群便冲上前将臣等撕碎生吞,陛下已是保护臣的最后一道屏障……”
朱厚照凄然一笑:“父皇已逝,我自小与母后便有些生疏,一直住在深宫里,认识的全是一些道德大人和学问儒士。身边就你这一个朋友,只有刘瑾张永这些亲近之人,我没给过你们多大的权力,你们也没参与过朝政,实不知那些大臣说你们祸乱朝纲言从何出,今日那些大臣们逼我杀你们。我堂堂大明天子竟被逼得落荒而逃,这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
刘瑾谷大用等人闻言,不由纷纷跪拜大哭。
秦堪亦感动莫名,叹了口气,道:“陛下待臣如兄如友,今日之委屈全因臣而起,臣感怀涕零……”
朱厚照泣道:“秦堪,你快想想法子吧,这事儿怕是有预谋的,我会想尽一切法子保住你的,你莫害怕,一切有我在,大不了这个皇帝我不当了,让这帮无君无父的家伙再从宗室里选一个出来当皇帝便是。”…;
第二百四十章 上天示警
刘健的心软只有短短的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