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觉得朱厚照的运气真不错,因为他碰到了自己,一个貌似君子的人,朱家祖坟冒了青烟,让这个朱家不肖子遇见了他人生里的灯塔。朱厚照若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实在应该备好三牲六畜跑去孝陵给朱元璋磕几个响头表示感谢才是……
“为什么要装好孩子?”朱厚照很不满地瞪着秦堪,他不喜欢虚伪,讨厌虚假的东西,装好孩子他会觉得很累。
秦堪叹气,朱厚照不明白,活得太率直才是人生最累的事情。
跟他讲这些道理他不会懂。只有让他得到了好处,他才会发现虚伪的妙处。
“殿下小时候闯过祸吗?”
朱厚照撇嘴:“这话多谦虚呀,我到现在还一直闯祸不断呢。”
“殿下闯祸以后挨过骂吗?”
“当然。父皇责骂,大学士们也气得跺脚。”
“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闯了祸。在别人没发现以前马上给你的父皇送上一件孝敬的小礼物,给大学士们亲手奉上一杯热茶,你想想,他们还舍得责骂你吗?”
朱厚照呆住了,神情渐渐变得懊恼。
秦堪暗叹,可怜的孩子,活了十五岁还没转过这道弯,从小到大白白被骂了十五年,他现在一定有种撞墙的冲动……
秦堪叹道:“殿下,这就是装好孩子的妙处了。你懂了吗?”
“懂了,可是,我怎么装呢?”
“大学士们在的时候,不妨装装样子,拿起书本摇头晃脑读几句……”秦堪笑道:“殿下别不耐烦。假装一阵子,轻松一辈子。”
“这样就可以了吗?”
“如果殿下偶尔能念出几句连大学士们都瞠目结舌的经典之言,相信他们会把你引为神人,从此羞于教训你。”
“我哪来的经典之言?”
秦堪笑了,朱厚照没有,他有。
轻车熟路的做法。冠以朱厚照的名头,他秦堪躲在背后默默收获好处,这个好处比银子重要多了。
单纯可爱的朱家小太子不幸误交匪类,性格正朝不可预测的方向渐行渐远,朱家列祖列宗会不会在棺材里气得掀盖子?…;
朱厚照来秦家这一趟除了进门时付出了一点点小代价,总的来说收获颇丰,至少他离开的时候笑容很明朗,搭配被杜嫣揍出来的伤痕,仿佛被揍得很爽的样子,惹人钦羡。
“秦堪,送本宫的时候可不可以专心点?老往天上瞧什么意思?”
“臣在担心天降神雷劈死我……”
东宫春坊。
早朝散后,刘健大学士踩着不急不徐的步伐,从皇宫文华殿赶来东宫教太子读书。
这是他最头疼的一件工作,给太子上一堂课比处理一百件国事政务更头疼,一 那顽劣不堪的太子殿下读书时的模样,刘健便忍不住有一种掉头离去的冲动。
可惜他是大学士,身负教导太子的重任,未来的大明江山只能由这位年少的太子继承,他有责任让这位太子学有所成,知礼仪,懂廉耻,心怀圣人之仁,以悲悯之心垂拱天下,治理万民,否则便是内阁学士们的失职,是被大明子民千秋万代唾骂的罪人。
这里,刘健重重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缓缓迈入课室。
太子朱厚照穿着一件黑色的便服,抬头挺胸地坐在下首,刘健一进门便楞住了。
多少年,多少年没见过太子如此正经的模样了!
刘健心中一阵激荡,浑浊的老泪迅速盈满眼眶,激动得不能自已,——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竖子今日想玩什么花样?
激动归激动,刘大学士这么多年的风浪不是白经历的,脑海中警铃大作,却不动声色地朝朱厚照点点头。
朱厚照站起身,恭恭敬敬朝刘健长长一揖,标准的儒家礼仪:“学生厚照,见过刘先生。”
他叫我先生了……
刘健感动得老泪又流了出来,幸福的眩晕感令他身躯有些摇晃,多少年没听过太子殿下称他先生了,——今日如此反常,这竖子打算翻天么?
“殿下免礼,老臣教殿下圣人之学。为殿下来日垂拱天下筑基培元,还望殿下一心向学,勿负陛下所望,勿负天下所望。”
“是,辛苦刘先生了。”朱厚照表情肃穆地又施了一礼。
刘健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仰天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然后朝自己的老师专座走去,坐下之前,刘健狐疑地瞧着属于自己的那张绣凳。伸出脚尖试探般踢了一下,凳子纹丝不动。
“未设机关害我……他到底埋伏了何种阴谋等着老夫?”刘健越来越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