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败了!”辽东铁骑先锋的溃败莫名其妙,李秉诚倒下之后他们根本没有损失多少,却如出一辙的往李如桢部奔去,将恍忽间的李如桢吓了一跳。
于是两万明军主力甚至还没开始作战,就勐得往后退却。
“哈哈哈,明贼果然如此,给我杀!”压阵的奴尔哈赤回头看着如云垂落的莽古尔泰部众,以两千人驱逐着两万大军如赶牛羊,无尽的欢欣在奴尔哈赤心头涌现,他勐地一挥手,本来都已经疲倦的两黄旗骑兵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勇气,再次推进。
秦良玉在白杆兵中,看不真切后金骑兵后方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边大队骑兵远离的声音太过明显,再看后金突然爆发的冲锋,秦良玉心中一片凄凉。
她知道,李如桢的辽东铁骑很可能发生了变故,或许是主将死了,或许是建虏还有伏兵,总之那两万骑兵大概是不能指望了。
而秦良玉身前只有三千余还在勉力支撑的白杆兵,阵线及及可危。
她深吸一口气,以切金碎玉的高亢声音大喊:“白杆兵,尽死于此!”
说罢,以决绝到令三军丧胆的勇气拔出宝剑割破脸颊,鲜血如注的留下,遮住了这位巾帼英雄不屈的泪水,捡起兄长手中攥紧的旗杆,沉稳的走向那青灰色的前线。
那是她赴死的结局。
戚金、陈策在凡河桥上,目睹着这绝望的一幕,他们身前的步卒还赶着马拖动篷车准备汇合白杆兵。
可是无助之感早已席卷两位老将心头,他们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却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秦总兵之忠义,今日绝矣!”说罢,两人指挥步卒压上,准备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杨镐面如死灰,跌坐在戚家军留下的车阵当中,他本来都兴奋得写了好几首诗歌颂自己的指挥有方,如今只剩下一肚子哀愁。于是他拔出了当做装饰的宝剑反复用平日里精心保养的官服擦拭,接着抬起头闭上眼,等候着最终的宿命。
“秦将军!”陆文昭在白杆兵右翼目睹着这令人悲痛莫名的一幕,他自诩是铁打的汉子,手却颤抖到握不稳弩。
陆文昭知道,白杆兵被抛弃了,不,明军的步卒统统被抛弃了,号称雄师的辽东铁骑一箭不发的退却,把数万人的牺牲当做儿戏。
开原、铁岭、白杆兵,接下来戚家军、浙兵、麻承恩部都会变成战场上的尸骸,而他只能眼睁睁的坐视一切。
因为铁砧要碎了,可铁锤跑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了指望。
他前方一人,端坐马上缓缓骑行,脸色发白,看着眼前宏大的军势,似乎失去了勇气。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我早就见过了,国士之怒,山河倾倒,今日也见到了。”
那是文搏,他长出一口气在这温暖的春季都散发出浓厚的水汽,好像一块燃烧到极致的炭火,要点燃身边一切,“我听杨镐说过物不平则鸣,老陆,我的枪在轰鸣啊,它不甘心。来,跟上我!披甲!再冲一轮!”
文搏举起青黑色的铁枪,直指藏身山峦背后的夕阳,陆文昭很想说你这是手抖得太厉害。而且咱们已经无力回天,白杆兵挡不住了,辽东铁骑跑了,浙兵来不及赶到,麻承恩也没用……
战场上局势已经分明,陆文昭有一万个理由说服文搏打不了,咱们该撤退了,只要留得性命,早晚能报此仇。
可是文搏那股杀气简直让人望而却步,于是陆文昭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家丁们默默地从备马上取下马甲给战马披上,再给自己套上一层扎甲。
陆文昭跟着他们,本能一般的默默地夹紧马腹,操控缰绳。
他身后的家丁骑上马后尽皆如此,没人劝说没人反驳,全数跟上文搏,好像也要舒一口心里那股不平之气。
于是不到一千人的骑兵,在两万大军退却之际,发动了决死的冲锋,想告诉这天下,白杆兵,并非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