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长椅上焦虑地等待,甚至连最近对我视而不见的坦妮基都察觉了我的不安。“你是怎么了,女孩?”她问。她开始学她的女主人那样叫我女孩。“你的样子好像一只等着被宰的鸡。”
“没事。”我说,“我问你,上次卡萨琳娜的哥哥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市场听到别人讲,他们还一直提到你呢。”我加上一句,希望引开她的注意,并拍她的马屁,同时掩饰我转移问题的笨拙技巧。
坦妮基挺起来身子,然而很快地她想起问的人是谁。“那不关你的事,”她冷冷地说,“那是家里的事情,跟你这种人没关系。”
几个月前,她会很开心地诉说这个让她声名显赫的故事,然而此刻问的人是我,我没有资格问,也不配听她说这样的事迹。不过要她放弃这么一个吹嘘的机会,想必很痛苦。
然后我看到他——他从奥兰迪克朝我们走过来,他的帽子斜向一边,挡住照在脸上的春日暖阳,黑色斗篷拢在肩膀后面。等他走向我们时,我移开目光,无法看他。
“午安,先生。”坦妮基用完全不同的语调高喊。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43(2)
“你好,坦妮基,在晒太阳吗?”
“噢,是的,先生。我喜欢阳光照在我脸上。”
我低头望着手里缝好的针脚,我可以感觉到他正看着我。
等他进屋后,坦妮基压低嗓子说:“主人跟你说话的时候,要跟他问好,女孩,你刚才的态度很没礼貌。”
“可他是对你说话。”
“当然他是对我说话。但你也不能这么无礼,不然到哪一天这里不要你了,你只能沦落街头。”
他现在一定已经上楼了,我想,他一定已经看到我做的事了。
我等着,几乎拿不住手里的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他会在坦妮基面前斥责我吗?打从我住进他的屋子以来,他会第一次对我提高音量吗,他会说我毁了他的画吗?
或许他只是把蓝布拉下来,让它垂到原来的位置,或许他什么都不会对我说。
那天晚上他下楼用餐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不冷漠也不焦虑。他没有故意忽略我,但也没有注意我。
我上楼去睡觉时,查看了一下他是否把布拉回被我更动前的样子。
他没有。我把蜡烛举向画架——他用红褐色重新描上蓝布的折痕,依此做了更动。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微笑。
隔天早上,当我在擦拭珠宝箱周围桌子的时候,他走了进来。我正用一只手臂靠着盒子的边缘,然后把它移开,用另一只手掸去下面和附近的灰尘。我偏过头,看见他正望着我,他以前没看过我如何测量位置。他没说话,我也没开口——我正计算着把盒子毫无偏差地摆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我拿一块湿抹布沾拭蓝色桌布,在我做出来的皱折那边特别小心地打扫。我一边擦,双手一边微微颤抖。
做完后,我抬头看他。
“葛丽叶,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改变桌布?”他的语调,和之前在我父母家他问我蔬菜的事一样。
我想了一会儿。“画面中需要一点凌乱,来衬托她的宁静。”我解释道,“需要一个可以抓住视线的东西,也必须是看起来很舒服的东西,而这个就是,因为布和她的手臂摆放的位置很相似。”
接下来是很长的沉默。他凝视着桌子,我等待着,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擦拭。
“我从没想过我会从女佣身上学到东西。”最后他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