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对我的念头,对我的打算,对我所做的事情都能这般了解。
而且不设一词置疑。
就好像,我他妈的就应该这么想这么做,只有这么想这么做了,才是对的,才叫黎绪。
我跟付宇新一起下楼。
我发现跟他走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把速度放慢一拍。
这是个很细微的地方,细微到被自己查觉以后,觉得特别惊奇为什么会这样。
走到楼下,突然看见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一幕:石玲和常坤站在门口,披着白亮阳光,四目相对。
石玲拎着旅行包,一言不发,满脸泪水。
常坤脸上的表情,疼痛而无奈。
刹那间有时光凝滞的错觉。
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石玲会如此奋不顾身挤进陈家坞专案组,甚至在隔离之后又奋不顾身返回来。
她爱常坤。
爱到可以不要命。
这么多年。
认识石玲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她所想所做了如指掌,一直以为我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说。谁能想到,那张总是月亮一样温柔的笑脸背后,隐藏这么巨大的一个秘密。
石玲爱常坤。
常坤爱我。
我爱谁?
我愿意爱谁?
常坤又会怎样说怎样做怎样选?
笑。
难道这个世界必须只能这么大吗?
石玲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皮,目光苍茫。
隔离八天,遭遇一场死亡威胁,对爱着的男人的牵肠挂肚,所有这一切都在消磨和烧灼她灵魂里的沉静和对什么事都能接受的淡定。
她站在崩溃边缘。
崩溃边缘。
洗手,洗脸,用消毒剂喷洒全身,然后上楼。
常坤给她拎包,给她拿椅子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给她倒水,递纸巾让她擦脸。
自始至终对她不顾命令私自上山没有一句责备的话。
我猜那些眼泪也已经使他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石玲捧着茶杯沉默,眼睛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她不看我,也不看常坤。
气氛变得古怪,一丝一缕的粘稠幻觉。
沉默很久,石玲悠悠地说山下已经快乱了,人心惶惶,谈陈色变。局里不得不每天应付记者和上面的领导,还要给百姓交待,完全焦头烂额。
“上面可能会下最后通碟。”她说。
我吓了一跳:“什么最后通碟?”
“最后的破案期限。我听到他们在说这个事情,说要定最后期限,多少时间里破不出案,就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