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朵知道不捆不行了,便开始讲条件:“妈妈,给我两颗糖,我就让你捆。”
“行行行!给你糖。别说两颗,四颗都行!”王小兰拿出准备请客的两斤水果糖,不禁一阵心酸,眼眶有些湿润。
花小朵听见妈妈声音有些哽咽,以为自己又犯了错误,连忙说:“妈妈,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这糖要留着过年呀?我不吃了,不吃了……”
王小兰言外有音:“吃吧,吃吧!可惜呀,这糖不甜,是苦的……”
花小朵哪能听得出来?她剥开一粒放进嘴里,说:“嗯!真甜啊!一点都不苦!妈妈,您吃,您吃……”
黄金发的家里。
黄金发坐在堂屋里吸旱烟。
黄亚男的卧室门紧闭着,门板上贴着一张旧报纸,报纸上画着一个哭泣着的小女孩,女孩嘴边画着一个箭头,箭头指向女孩头顶上的一行字:“我不嫁人!我要读书!”报纸的四周贴满了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奖状。——这是黄亚男自制的“情愿书”。从卧室里传出来黄亚男揪心的哭声:“不不不……我不……我不嫁人,我要读书,要读书……”
罗花站在房门边,隔着房门劝说:“亚男,把门打开,把饭吃了!当心饿出病来!……”
黄亚男的哭声:“我要读书,要读书……”
罗花无奈地:“好好好!读书,让你读!你先出来吃饭,我再劝劝你爹,行不?”
黄金发喷出一口浓烟:“呸!劝我?!你还不如去劝石磙!老子吐出口的涎,说啥也不能自己舔起来!你呀,劝劝她!我看见她拿一把剪刀进屋了,万一她想不开,朝心口上一戳……那就人财两空了!”
罗花紧张地朝门内喊:“亚男,亚男!是生是死,咱们都在一起,你可千万别抛下苦命的娘啊!”转而又自我安慰,“不会,不会的,我养的闺女我知道,温顺得就像一头绵羊,哪里会……”说罢,她蹭到丈夫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当家的,明明说好了,你到天柱峰,向她大姑妈借三千块钱,还债,买猪,剩下的钱,把多年来欠下的学费都交了,好歹也让她把小学念毕业了……”
黄金发:“是的,我说过。”
罗花:“那你怎么一回来又变了?!”见丈夫垂头不语,又追问,“白跑一趟,三千块没借着?”
黄金发瓮声瓮气地:“没白跑,到手了。”
罗花:“那为什么……”
黄金发烦躁地:“哎呀!现在不是没钱读,是没人读!”
罗花摸头不知脑:“亚男她……不是人?!”
黄金发没头没脑地:“她……她已经是人家的人了。”
听罢这话,罗花感到震惊,一阵眩晕:“你说啥?!你……你把她……卖了?!”
黄金发埋怨地:“看你说些啥呀!有法律搁那里摆着呢,卖?我敢吗?!虽说不是亲生,她追着我屁股后头叫了这么多年的爹,卖?我舍得吗?!”
罗花这才稍稍放心。猛然想起,好久没听见女儿的哭声,她惊慌失措地拍门:“亚男,亚男!你哭,你哭出声来呀!……啊!农药!”她以为农药放在女儿的房间里,四下一看,还好,农药在墙角。她把农药紧紧地抱在胸前,隔着房门和女儿说话:“亚男啊!娘差点让你给吓死了哇!要哭,你就哭出声;要骂,你就骂我这不中用的娘,好吗?”
门那边传出黄亚男的哭求:“我……要……读书!要读书嘛!”
罗花连忙应承:“好好好,读读读!把娘我自个儿卖了,也让你读!”她安慰了女儿,又转身问丈夫,“你没卖亚男,她怎么就成了人家的人了?!你说,你倒是说呀!”
黄金发:“你是猪脑壳哇?!天柱峰比我们这里还穷,她姑妈有钱借给你?!”
罗花:“没钱就别答应啊!她是你的亲姐姐呀,还能骗人?!”
黄金发:“没骗!她给亚男说了个人家,找了个女婿……”
罗花惊讶:“说人家?!找女婿?!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黄金发横蛮地:“商量个屁!天字出头是个啥字,你知道不?!——夫字!丈夫在家比天大!凡事有我大老爷们做主,用不着你臭娘们插嘴!”
罗花口气软弱地:“说什么你也不该瞒着我。”
黄金发指指紧闭的房门,说:“瞒你,是为的瞒她!蠢货!”
罗花关切地打听:“她女婿……咋样?”
黄金发:“姓杨。跟咱们一样,泥巴块里头刨生活。家里就他一个独苗,可惜……年纪大了点,三十一……”
罗花不满意:“啊?!比咱们亚男大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