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转暖,苏妃的生辰到了。白日里,仕芸遣子欣去甘全宫,收到是模棱两可的回复。拿不准君王是否前往,仕芸传唤安晓,索性早些过去,打算和苏妃一起用晚膳。
鞋履刚迈过大门高高的门槛,便传来阵阵哭泣声。后院,苏妃正站在大大小小的笼子前面一边流泪,一边用西域话大声呵斥。四周跪的宫女皆是惊慌,流着眼泪。珠儿跑在前面,望见笼子的情形,也哭出来。“全都死了!”
苏妃把小动物抱出来摆成排,抚摸完一个又换成另一个,轻轻呼唤它们的名字。小兔子,小鸡,小羊和鹞鹰占去大半空场。它们要么眼珠爆出,要么口鼻流血,要么四肢僵直。一看便知是中毒,几经挣扎,受尽苦楚才丧命。
仕芸欲要上前,手被人牵住,一看来人是刘启恒。自从小豆子挨打之后,他就没来过萧芸宫,她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他。僵持半月,突然亲近起来,还有些不自然;而且当着外人的面,更加不知拿出什么表情应对男人的示好。仕芸想着欠身施礼,不想对方不松手,整个人跌进男人怀里。
“今晚,你就算可怜朕一次,好不好?”声音极低,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伴随着轻语唇边的热气加之鼻息的温度一并袭向半边脸颊。闪躲间,嫣红满面。仕芸抽着手,却被紧紧攥住,不得脱离。
子欣望见他们这般,羞臊得背身,悄然站远了些。相反,安晓及时跟进,站立到中间位置,遮挡住亲密牵到一处的手。
放手?仕芸夸张地张大嘴巴,无声地说着话。她娇羞的模样猛然让人想起夜宿静心苑,他们钻在被子说着悄悄话的情形。
当时的静心苑,四壁萧瑟,窗檐透风。秦氏就睡在隔壁。他们拿着被子蒙住头,一起笑到颤抖。声响有点奇怪,容易引发歧义的联想。那边,秦氏咳了咳。她下意识吐了吐舌头。他学着她的样子,吐完舌头捂上嘴巴。她张大口型,不发声:讨厌,皇上!他继续学她的样子,回着:喜欢芸妃!那夜,他们相互凝视,心手相牵。他对她说:朕无法做到娶你一人,但是朕可以做到今生只爱你一个人!表白落在寂静的夜晚无比清晰……
刘启恒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的笑与周遭方枘圆凿,如果被苏妃望见,必然前功尽弃,事与愿违。仕芸甩开衣袖,稍稍挪动身体,将双手袖笼里躲避着纠缠。刘启恒跟着靠近,俯身亲吻她的脸庞。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因为过于用力而发出响声。苏妃在内,站在前排的人整齐地转身,望向后面,探寻声音的来源。
安晓反应极快,顺势蹲下,对着痛哭流涕的珠儿亲了又亲。事情轻易地掩蔽过去。躲到一旁的子欣方才重新站过来,内心不免自责,险些误事。
苏妃发现君王的存在,勉强收敛伤心,带着众人行礼。随后的生辰宴席始终笼罩着悲情,变得不伦不类,草草结束。
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你不愿意朕去倾城苑,朕就不去!”话语明显是为了
取悦佳人。
“哪敢?我可不想像和小豆子一样。”收起妍妃的牌子还是挡不住君王去倾城苑的脚步。小豆子伤得不轻,好久不能下床。黎公公已是变得不那么贴心,难以驾驭。仕芸只好在暗地里让子欣在倾城苑安插眼线,随时监视宋妍的动静,才略微定心些。
“朕怎么会舍得打你!”话一出口,男女同时愣住。事实不但打过,而且是亲手为之。那是刘启恒今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一时沉默,彼此别开目光。
仕芸下意识地抚摸颈部,紧接着手指滑向曾经受过鞭伤的后背,最后侧过脸说:“皇上,跟着我做什么?”
说着话,人已是到了院子门口。“难道真的还因为一个奴才,你要和朕一直怄气下去?不打算理朕?”
仕芸朝着屋子里努努嘴,说:“苏妃哭得伤心,皇上还是去看看,说几句安慰的话?”
“该说的都说了,说多,苏妃也听不懂!”铺垫完毕,终于可以说出正题。“朕随你一起回萧芸宫!”
“该说的都说了吗?皇上没有忘记什么要紧事?”仕芸诱导无果,直接说明白。“珉儿?”
这时,刘启恒才想起早先的约定。失语未成定局,但珉儿暂居将军府是一步必须走的棋。它既可以保护珉儿不受瞩目,不受迫害,又可以摸清楚赵丰年的底细。计划中,刘启恒没有打算珉儿回宫治病。“就是问几句话,浪费不了多少时间!你且先回萧芸宫等着,朕马上过去找你!”
“皇上,今晚……就留在苏妃宫里吧?”
刘启恒难以如愿,不免暗中较劲。“热孝在身,朕不便留宿!”
热孝刚好已过,只是借口。何况不是早去过倾城苑了。明知如此,仕芸也不好说破。或许在君王看来,任何人的赴汤蹈火亦是应该。况且,已然晋升苏妃为妃。然而,在仕芸看来,恩好报,情却是难以偿还清。苏妃因为珠儿失去腹中骨肉。仕芸内心一直愧疚,自然想着君王能够多加恩宠,再怀有皇嗣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