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另一个声音在她心中绕来绕去。
如果就瞒一辈子呢?如果就一辈子装下去呢?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恢复身份。瞒一辈子,有什么不可以?
恍惚中,裴沐甚至没发觉,祭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等她终于扭头四望,才发现,原来大祭司已经披上衣袍,独自往山上走去了。
他一个人,谁也没带,背影挺直又沉默。他走向的是阴影般伫立的烈山,背对的是整个部族的光明和狂欢。
那个背影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把什么都说尽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剩下的欢乐他不会打扰。
山顶的神木,那才是他要守护的东西。他总在山顶眺望一切,一言不发地守护着这个热闹,却又总是隐约热闹得和他无关的部族。
这是真的,还是只是她自己因过于怜惜、心情过于柔软,而产生的种种臆测?
她分不清,却也不想再分。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她心中流淌,促使她追了上去。
无数火光和笑闹被她扔在身后,她只朝那一个背影跑去。
她跳过山岩、灌木,踩过草叶和断裂的枝丫;她从溪水上一跃而过,惊起一簇波光粼粼的月光。
“……大祭司!”
她终于追上了那个背影,也让那个背影因为她的呼喊而停留。
“姜月章!”她说。
大祭司的名字,是姜月章。可是,谁还记得,谁会呼喊?
此时此地,此星此月,她不明白哪里来的冲动,却真的很想喊出这个名字。
他回过头。显而易见的惊讶。
“……何事?”
他嘴唇翕动一下,才淡淡问道。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喊他的名字。
这是一个默许么?
裴沐停了停,却没有再重复这个名字。她背起双手,轻快地走到他身边,一派轻松惬意。
“正是最高兴的时候,大祭司跑什么?”她问。
大祭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切切实实地站在了他身边,他才收回目光,平平地看着前方。
可只有风才能知道,他刚才一直屏住呼吸,现在才轻轻吐出。
“献火已毕,我如何不能离去?”他平淡地回答,“副祭司又为何来此?”
裴沐看看他,忽然绕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担心你。”她认真而直白地说,“你身体不好,这几天一直忙碌,今天还费力完成献火仪式。我看你跑这么快,以为你是不舒服,又不愿让别人发觉。”
最后的风灭火焰……哪是什么天神?不过是他自己的力量演出了一切。就像是扶桑部的风调雨顺,也都是他在背后默默付出罢了。
大祭司又是一怔。随后,他用一种过于仔细的目光巡视着她,似乎很想看出她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