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周围好黑,人心好黑、好深。
然后从那时开始受了伤再也不会哭了,即便舒然总是用那种说不出来的悲伤的眼神看自己,他还是哭不出啦。他开始学会恨,学会厌弃。
他五岁小小的身体装了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仇恨。他开始恨,只要是姓易的,他都恨!
每一次夜深人静,箪竹没有再睡觉,望着唯一的出口,小小的窗子,投射下月华的凄凉。心底一次一次泛着小小的波浪。
他越来越瘦,比当初没有进易老三府的时候还要瘦,像被刀子刮掉了肉的脸颊再没有生动的表情。
冷漠地对待每一次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无论富贾走卒,高官平民,他都报以淡漠的神色。那双曾经让无数人沉迷的月牙弯,失去了最耀眼的光彩。
月牙依旧高挂,只是不再如初弯。
每一次的月圆,箪竹都会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他中的蛊在月圆之也又发作了。他以为不睡就不会说梦话,可他却不曾想过还有这种折磨等待着他。
是谁在他身上下的蛊,到现在他还是想不起来。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别人看他的视线变了。只知道很冷,很冷——冷得心都痛了,还是冷。
每次受了伤,舒然都会骂,说你个贱骨头!可是看着他遍体的伤痕,一边为他擦拭血迹,一边又抽着鼻子说,你怎么就不会改改这臭脾气呢!
在铰链场,他们被挡住动物般对待,主人喜欢怎么打就怎么打。
白天,他们会被关进有铁栏的笼子,放在铰链场最大的广场上,供人欣赏逗玩。每天还有娱乐的兽斗舞和放浪的逗兽节目。到了晚上他们就会被关进只有一个小窗的房间,两个人一间,供得食物也是兽食。
在这里待久的人,一大部分都已经成了野兽,拥有人类的外皮,却是野兽的行径和心态。他们都忘了做人时的记忆。
箪竹在挣扎,和舒然一起。
好多人都在挣扎。
只是慢慢的,挣扎的人越来越少,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又有一批人一起挣扎。
只有箪竹和舒然在这三年中从来没有放弃挣扎。
箪竹是忘不了恨,舒然却是忘不了自由。
他说,他是被人卖过来的,被迷晕,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他说他的父母一定很心急,爷爷有可能都要疯了,因为那老头平日里虽然爱骂他顽皮,可却是最疼他的。还有蝴蝶公子小叔,他还记得他为自己做过一直纸鸢,蝴蝶形状的纸鸢。
说到纸鸢的时候,箪竹眼睛也亮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舒然说到过去,箪竹说也有个人为自己做过一只蝴蝶纸鸢,很漂亮,但是。他的眉头皱了皱,嘴角自嘲得吊起。但是,我不会放。
舒然牵起箪竹的手,眼睛都会说话,等我们出去了,我教你。
也有个人说,箪竹,我教你放纸鸢好不好?
但是箪竹只是在心里回味,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那个人也姓易。
他只能回握舒然的手,说:好,等我们出去了,我们……
我们怎么样?当初一定说了很多,只是很多年后箪竹再回想起来,去忘了。
只记得舒然一把抱住自己,不管自己如何呼痛,他都不放手。
箪竹,我们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那天后的一天,箪竹又臭脾气发作了,惹怒了某个大官,那人折磨他死去活来,半条命就没了,还有半天命在那里挂着。
夜晚,他们俩的房间里站了一个如谪如仙的人。
命悬一线之时,这个巫出现在他眼前,问:活着是为了什么?
杀人!
闲雅的人,抬起惆怅的眸子,万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