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开始,程廿每天都会收到来自他的短信,每次说的都大同小异,被拉黑了就换个手机号继续发,持之以恒,程廿有点怀疑是叶廷帮他发的,赵煊绝对做不到早中晚这么准时。
渐渐地,每当到了饭点,或者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习惯了手机屏亮的那一下,也把那些话当做垃圾短信,不去管。可是总有一些时候会无意中瞄到几行字,赵煊将那三个字发了无数遍,每次晚安之后都会跟上一个“我爱你”,久而久之,让程廿觉得心里很膈应。他已经有爱人了,有时候跟他煲电话粥时都能见到赵煊发来的文字,即便是自作多情的单方面示爱,都让他对晋清予产生愧疚感,好像自己背着他跟旧情人藕断丝连似的。
他跟晋清予说自己一切都好,回到风城后过上了舒心安稳的生活,他将面临的压力和胁迫都咽了下去,想着尽量自己解决问题。随着时间推移,冬去春来,他也越来越担心,几个月之后,晋清予就会修完学业回国,可看样子赵煊的死缠烂打看起来绝对不止几个月,蛰伏退却不是办法,他必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开学之后程廿才见到王宏院长,问起他赶着回国接手的那个课题,王院长恍若完全忘了这回事儿似的,愣了一下,然后打了个马虎眼,哈哈两下把他糊弄过去了。
程廿悲哀地意识过来,八成又是赵煊在背后暗箱操作,利用院长的权威让他匆匆回国。
这天,唐教授用办公室的座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叫他来办公室一趟。
程廿以为是沟通假前写的那部分文献综述,带上笔记本上楼,推开门,进办公室之后,愣了。
唐教授坐在待客用的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盒打开包装的草珊瑚含片,两杯泡好的茶水,沙发对面还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光看那后脑勺,程廿也知道那是他的倒霉亲爹程举良。
程举良回头看到儿子,高兴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想到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又把那点笑意收了回去,脸拉了下来,装作一位严肃的父亲。
“小廿,你可算回来了,”程举良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程廿脸上一丝错愕难掩:“你怎么来了?”
“嘿,我是你爸,来看看你,瞅瞅,你还一脸不高心的模样。”程举良皱眉道,又冲唐教授说,“你看这孩子,什么都不跟我说,换单位了都不告诉我。一出国就是大半年,连春节都没在家过,你说说你,出国进修是好事,怎么不跟爸爸说呢,我还是今天过来见了唐教授才知道的,不愧是我儿子,就是优秀啊!”
他爸当着导师的面出丑,程廿脸皮子挂不住,歉疚的眼神望向唐老:“老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程举良加重语气:“你看你这话说的,有什么麻烦的,老爹来看你你还嫌弃啊……”
“你少说两句。”程廿眼神一变,对程举良低叱。
程举良见儿子的眼神变得凌厉,心里一股冷意,有些被吓住了,讪讪住了嘴。这也让他很没面子。自从他妈去世了之后,程廿就对自己这个当爹的性格越来越冷硬,他在儿子面前好像做什么都是错,一不小心便会迎来指责的目光,更窝囊的是,他心底里还真有点开始怕他儿子。
按理说他是父亲,程廿是儿子,他是alpha,程廿是omega,生理和血缘上都是自己占据主动位才对。就算他过去对程廿母子有亏欠,也不该卑微到这种地步。
连程举良也不知道,导致他畏惧的根本,是程廿儿子那高到不正常的信息素,即使被药物压制,也能通过父子间的血脉连接发出威慑。
一旁唐教授看出来父子俩暗中的龃龉,有意缓和气氛,说:“小程爸爸大老远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快坐吧,喝点茶。”
“谢谢老师。”程廿就跟程举良一起坐在那张沙发上,只不过两人分别坐在两头,隔得有点远。
唐教授清清喉咙,犹犹豫豫道:“小程啊,我叫你来,是你爸爸跟我提的那件事,我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程廿抿抿嘴,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程举良插道:“当然是你的婚事,我才听说你居然要结婚,连我这个当父亲都不知道,你长能耐了啊,居然不告诉我!”
程廿看了眼唐教授,还好唐教授没有气恼的意思,便忍不住带着厉色对程举良道:“我跟你说过的。”
“嗯?是吗?”程举良呆了几秒,好像才想起来,“哦,你是打电话跟我说过,但我不是也跟你表达了不同意的意思吗?”
程举良的确不同意,他还做着让程廿嫁进赵家的春秋大梦呢。程廿愤怒地瞪向程举良,道:“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有问题我跟会跟你说的,现在别打扰我的老师,先出去吧。”
“我不走,”程举良哪里肯依,“当着人家长的面,说清楚比较好。”
程廿脸色沉沉,生硬道:“你还想闹什么?”
“我坐了一晚上动车,从灵昌赶到这儿来,就是想见见老爷子,”程举良看着唐教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然后再让两个孩子和平分手。老话说得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那还是别浪费彼此的时间,早点分开比较好。我听说唐老爷子是著名的学者,文化人,一定能理解做父母的一片苦心。”
听了这番混账话,程廿顿时无地自容,都不敢去看老师。唐教授笑了笑,维持着礼貌:“我理解程爸爸的一片苦心,但是如今时代不同了,事关一辈子幸福的事,孩子们有选择的自由。况且他们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也有本事自己赚钱养家,说直白点,三十而立,要跟谁交往家长也没全部的话语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