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城里城外众口讨论的盛事完全不感兴趣,天天只是在烟波楼里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散散地起身四处瞎转悠,惹得烟波楼里的众舞姬都在偷偷讨论——
「这位萧公子是什么来头?在烟波楼里住了那么多天,从来没见他做过一件正经事,也从没出过一两银子……」
「这你就不懂了,你瞧见了么?萧公子生得那么一张好面皮,不消说,定是我们曲老板的情人!」
「不会吧?曲老板自丧夫后何曾给哪个男人有过好眼色?」
「你看看这次名剑山庄邀天下英雄在这共赏剑谱,这是给烟波楼多大的面子?咱们的房间可是千金难求,多少人为看剑谱散尽家财也进不了烟波楼,萧公子却白吃白喝一赖半个月,这还不是咱们曲老板看上了他?」
胡说!萧君烨摸了摸鼻子,摇摇头,只能当作没听到地纵身掠过屋檐,翻入自己居住的雅楼前,推门而入,气呼呼地坐下,一拍桌子。谁想看什么凤舞九天!
莫说看,他就差点没成了练剑的功炉!
一想起那个男人,萧君烨就不免有此气闷。
他原本,是绝不会再踏入洛阳,踏入他的势力范围。可偏偏,却是曲灵儿所求。
这个与他有太多纠葛的女子,只怕他此生都很难拒绝她任何请求——
在烟波楼保护剑谱,直至剑谱完璧归赵。
还好他听说雷廷均又闭关了,赏剑大会上他不会出席。
他叹了口气,身后却有人也跟着幽幽叹了一口气。萧君烨寒毛一乍,受不了地回头瞪他:「龙千舟,你别老这样阴森森装鬼吓人!」
面若好女的男子扬起秀致的眉,吃吃地笑起来,往他身边一坐,故意用女音娇滴滴地靠近道:「居然说奴家像鬼,讨厌!」
萧君烨抓住龙千舟往他脑门戳过来的青葱玉指,斜了他一眼:「知道你装女人厉害,就别寒碜我了行吗?」龙千舟曾经的狠毒心肠和缜密心机,又是天下哪个女子能企及的?
龙千舟撇了撇嘴,恢复了正色,单手托腮道:「真是开不起玩笑。打从进了洛阳城。你这……」他比了比眉间的纹路,「就没松过。」
我这是紧张!萧君烨无奈地横他一眼:「多少人在打剑谱的主意?我既然答应了灵儿在烟波楼举行赏剑大会的时候护它周全,自然就出不得半点纰漏。」
他不懂的是琅琊剑已毁,《凤舞九天》就是名剑山庄唯一的瑰宝,怎么雷霆均这次倒似毫不在意一般任人出借剑谱,自己却巴巴地挑这个时候去闭什么关?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少了他不少尴尬。'星期五论坛'
不是不知道雷霆均在找他,但他却不由自主地一再逃避,究竟在怕什么,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谁有非分之想就卸掉他腿脚四肢让他爬回去!昨天九华派的大弟子叶为林,前天七煞教的郑陆非不是连剑谱的边儿都没碰着,就烂了手足淌了脓血一路哀号地滚回去了?」龙千舟眨眼一笑。
可不是么。这位龙公子如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所有「有非分之想」的大都是他以及那位一脸阎王相人见人怕的「护花使者」料理的。但他把人赶跑了还不算完,依旧要想出各种各样的整人法子整得来偷剑谱的贼子生不如死。问之,答曰:「肖想他人之物的鼠窃狗偷之辈何必留情?」萧君烨奇道:「这剑谱明明是雷家之物,你何必替人着急?」龙千舟只是一味地笑而不答。
但萧君烨在被迫与龙千舟朝夕相处的这半年里,已经摸出了条处事法则,就是千万莫要和龙千舟争辩,否则下场会凄惨无比,也不知明明已经武功全废了,怎么他眉梢一动,还是能教人心底泛寒。
不一会,段无崖冷着脸执剑进来,他不说话的时候那道长逾三寸的刀疤衬得他那张冷肃的脸更显可怖,可甫一遇到龙千舟,冷硬的声音就如融化了一般柔似春水:「不是叫你多披件春衫么,你身子还是太弱,要是再风寒了……」
龙千舟平常脸皮厚得吓人,惟独这种时候特别扭捏,微红着脸不耐地道:「别啰嗦了!我一个男人哪会风吹吹就病?」不好意思地瞪了装做没看见的萧君烨一眼,粗着声音道:「都布置好了?」
段无崖冲他温柔一笑,连疤痕的狰狞厉气都消弭无形:「赏剑台四周布满了暗器机关,谁想在七月七动手抢谱,都必定有去无回。」
「当然啦。暗器都是我设计的嘛。」龙千舟扬起下巴,露出一种类似回味又类似得意的奸诈表情,教萧君烨心里一颤,不禁开始同情起那位还不知其名的偷窃者来。
转眼间,七七已至。
烟波楼虽是买醉追欢之地,格调却高,当年「一舞动天下」的曲灵儿妙龄孀居,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此十丈软红万般繁华中独立烟波楼——她能独善其身不惧恶少凶霸等来找麻烦,她手下一干歌女舞姬也皆不以色伺人,出淤泥而不染,却是靠了她三十六招落英袖和她与江湖中人千丝万缕的联系。
烟波楼既是红粉脂娃集聚的秦楼楚馆,自然要拜织女过乞巧,因而当夜烟波楼饰彩辉煌,金粉流光,布置得有如蓬莱仙境。
可正厅之中环坐诸人虽也觥筹交错,满脸堆笑,却没一个人真的放下心来欣赏这良辰美景。
海沙派长乐帮红衣教青龙会……看来大伙对《凤舞九天》的兴趣还真高,兼之雷家大当家雷霆均未曾出席,这些宵小辈自然无需忌惮。
萧君烨低头抿了一口薄酒,忽听主席之上三声脆响,曲灵儿款款起身:「诸位英雄今番齐聚我烟波楼共襄盛举,实乃小女子之幸。」
场上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楚,所有人都盯紧了曲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