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发明了一种乐器。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会恰如其分地称之为音乐。”说着,他轻轻一碰机关,一个缩微胶片书架就滑了出来,移向一边。“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好在没有人拿我当回事,所以,他们看都不看这里一眼。真有意思,不是吗?哦,我忘了,你是个不会觉得有意思的人。”
那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古怪盒子,表面无光泽。这说明它是个自制的玩意儿。盒子的一面分布着一些微微发亮的小旋钮。他把盒子放下,有旋钮的一面朝上。
“它并不怎么可爱,”吉尔布雷特说:“但是,谁在乎这一点呢?把灯灭了,噢,不,不!没有开关,也没按键。只要你心里想把灯灭了就行。使劲地想吧!你要下决心让它关掉。”
灯光变得昏暗起来,惟有天花板上残存着一片微弱的珍珠般的银光,这银光使他俩的脸在黑暗中就跟鬼影一样。看到拜伦·法里尔惊讶不已,吉尔布雷特不由得发出一阵轻声的嗤笑。
“这正是我那视音器捣的鬼,这跟专用球状宇宙容器一样,它也服从你的精神支配。你懂我意思吗?”
“不,如果您需要我直截了当地回答,那么,告诉您,我不懂。”
“好吧,”他说:“你这样来看它。你的脑细胞的电场在这乐器里建立起—个感应电场,从物理学上讲,这是十分简单的。但是,就我所知,以前从来没人能把所有必需的电路塞到这么小的盒子里。通常,这么多的电路需要一幢五层楼那样高的发电厂才能容纳得下。此外,它还能以另一种方式工作。我可以在这里把电路接通,并且把它们直接传递给你的脑子,这样,你不用眼睛就能看到景物,不用耳朵也能听到音乐。瞧吧!”
起初,什么东西也看不见。接着,有样模模糊糊的东西在拜伦眼角处轻轻飘动,它渐渐变成一团紫罗兰色的光球在半空中飘浮。他转过脸,光球也跟着他转过去;他闭上眼,光球还是在老地方。一支清脆悦耳的音乐为它伴奏,那音乐是它的一个组成部分,甚至就是它本身。
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拜伦渐渐不安地觉得,光球是在他脑袋里。它并非真正的色彩,确切地说,它是五彩缤纷的音乐,虽然这音乐并无声响。它可以触摸,却又无从感觉。
光球转着转着,变成一条彩虹,同时乐声大作。彩虹一直飘浮到拜伦的头顶上,犹如下垂的彩绸。接着,它轰然爆炸,色块飞溅到他身上,一触之下,即刻燃烧,却并不留下半点痛楚。
骤雨般的绿色泡泡又一次平静地、低声呜咽着泛起。拜伦用手胡乱捅开它们,但他逐渐明白,他既看不见自己的手,也感觉不到小泡的移动。他的脑子里什么也不存在。一切都从脑子里摒除,唯有小泡充满他的心灵。
他不出声地喊叫起来。于是,幻觉终止了,屋里亮堂堂的。吉尔布雷特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眯眯笑着。拜伦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哆哆嗦嗦地擦了一把冰凉汗湿的前额,忽地坐下来。
“怎么回事?”他以竭力克制的生硬口吻问道。
吉尔布雷特说:“我不知道,我刚才是置身事外的。你难道不明白?这是你的大脑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东西,你的大脑直接进行感觉。这种现象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只要你集中思想于感觉,那么,你的脑子万般无奈,只能试图将这种感觉的效果纳入过去熟悉的途径。它试图将这种效果分别或同时转换成视觉、听觉与触觉。顺便问一下,你闻到味道了吗?有时候,我好象闻到一股什么味道。依我想,对狗来说,可以迫使这种感觉几乎完全变成嗅觉。总有一天,我要在动物身上做做试验。
“另一方面,要是你既不理会它,也不与它为难,那么,幻觉就会消失。当我要观察它在他人身上的效果时,我就是这么办的。这并不困难。”
他把青筋绽露的小手搁在视音器上,漫无目的地拨弄着旋钮。“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有人真能学会这种乐器的话。那么他就能以崭新的办法谱写交响乐,他就能做用简单的音响和布景无法做到的事。只怕我自己是不行了。”
拜伦突然发问道:“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啦。”
“您为什么不把在科学技术方面的才能应用到值得您耗费精力的地方,而不是……”
“把它浪费在无用的玩具上?我不清楚。它也许并非一无用处。你可知道,这东西是违法的呢。”
“什么东西?”
“视音器,还有我的侦听设备。要是泰伦人知道了,那不用说就是死罪。”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
“一点不是开玩笑。显然,你是在牧场长大的。我看得出来。年轻人记不得过去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忽然,他把头转向一边,眯起眼睛问道:“你反对泰伦人的统治吗?放心大胆地讲吧。坦率地告诉你:我反。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父亲也反。”
拜伦平静地说:“是的,我反。”
“为什么?”
“他们是异乡人,外来者,他们凭什么资格统治奈弗罗斯星或者罗地亚星?”
“你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吗?”
拜伦没有答话。
吉尔布雷特抽抽鼻子。“换句话说,你只是在他们处死你父亲之后才认定他们是异乡人、是外来者的罗。毕竟,处死你父亲是他们最起码的权利。得啦,你可别发火。理智地想想吧。你应该相信,我是站在你一边的,好好想想吧!你父亲是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