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姜澈却严格限制相黎每天在书房和药房的时间,每天上午、下午合起来只允许她待两个时辰,晚上的时候,除了教蓟楚的半个时辰外,完全不让她进书房。
相黎阳奉阴违了几次,姜澈干脆派了一个丫鬟住在她的外间,在她在药房待得超过时间后,那个丫鬟便会恭敬坚决地“请”她休息。
这个叫逐星的丫鬟,原是白宁馨从宫中带出的一个宫女,一直负责姜澈的起居。
三年前她满二十岁,姜澈做主让白宁馨为她许了一门亲,可是,成亲不满一月,她的相公就意外去世了。没有孩子的她在夫家处处被刁难,她的婆婆甚至想把她转卖他人。
逐星在知道自己即将被卖的消息后偷着跑回了王府。姜澈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本想着再为她找一个夫家,可是,逐星却断发明志表示绝对不想再嫁。
这位逐星姑娘,虽说是个丫鬟,却颇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性子也极其稳重沉静,这些年在姜澈身边又耳濡目染了他的温润灵透。这样一个姑娘做她的粗使丫鬟,相黎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偏偏这位有着大家闺秀气质的姑娘,不论女红,还是厨艺,都没得挑。那厨艺,简直胜过了姜澈家的那个大厨,让相黎害喜的时候食欲都不曾减退。尽管,吃了多半还是会吐掉。
对于姜澈,相黎还能阳奉阴违,可是,对于这位无可挑剔的逐星姑娘,相黎着实不忍看到她觑眉的样子。所以,相黎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本来工作以外的时间,相黎是喜欢足不出户在房间呆着的。可是,这样终日无所事事的闲着,旁边还有一个伺候为名的监管者。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出十日,相黎就受不住了。
这天,趁着逐星洗衣服之际,相黎双手放在背后踏出房门道:“我出去散散步。”
逐星放下手中洗了一半的衣物道:“婢子陪您。”
相黎不能挥手,只得摇头道:“不用了,我就是在院子周围散散步,累了就回来了。你洗衣服吧,要不那样放在院子里白将军看了不好。”
出了院门,相黎深呼吸了一口,拿出卷在两袖间的教案自言自语道:“今天,一定要赶在戚公子之前进教室。”
说完之后,相黎赶紧捂住了嘴巴。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呼了一口气迈着悠闲的步伐往教室那边走去。
怕被人看见,相黎没从教师办公室那边过,而是绕了个远,打算从前院绕过去。
相黎想的是,反正时间还有的是,前一节又是商科,绕到教室门外,即使被籍玄或者籍涅看到也没有关系。
她自己没有说,戚无殇不会说,姜澈至多把她怀孕的事告诉白家兄妹,现在,她的肚子还完全看不出来,打好了如意算盘,相黎从花园中捡着少人经过的僻静小路往前院走去。
带着一丝做贼心虚的忐忑和稚子游戏般的兴奋,相黎正好赶在第一节课下课铃响的时候到了教室门外。
出乎相黎的意料,前一节课上课的不是籍家兄弟,而是那个只在开学典礼上出现过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书院的陈隽。
虽然意外,但是,相黎一心想着到教室,微微对陈隽点了点头,便侧身让在门边等着他出门。
对于能够在此见到相黎,陈隽也觉得意外。他本想着趁着今日沐休,去看看最近明显情绪不对劲儿的姜漓。却在前一天晚上接到姜澈的书简,信中提到希望他今日过来任课。姜澈的意思,因为籍家兄弟都没有时间,所以想请他暂代一天。当然,也给了他拒绝的机会。
陈隽当初心血来潮与姜漓一起自荐任教书院,后来,正好赶上秋后户部的忙碌期加上姜漓出了京,他就一次也没有去过书院。隔了这么长时间,陈隽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在书院挂职的事了。可是,姜澈却突然递上了要求他任课的书简。
本来应该拒绝的,可是,那个念头闪过的瞬间,陈隽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让府中的下人回复等在家门口的送信小厮说他回去授课。
姜澈在信中并未对他的授课内容做任何要求,虽隶属于户部,且几年前因为军饷的关系不得不与皇商的籍家有了牵扯。但是,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士大夫,陈隽从骨子里是看不起商者之流的。
可是,当初既然提出了任教商科,即使不愿,陈隽还是备了商科的课。尽管,作为教书先生的话,他更喜欢教授文章诗赋或者治国之道。
曾经,为成为姜漓和蓉儿的孩子的师傅,他,也是做过一番努力地。
摇了摇头,苦笑了一番,陈隽把课程的主题定在了天朝的商业政策上。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无可挑剔。怀着这样的心思,花了几乎整夜的时间备课,来书院的马车上都反复看着教案的陈隽,完全没有想到,刚刚开始讲课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遇到了学生的问难。一节课下来,他竟被那些总角之龄的孩子们弄得疲惫不堪。比在朝堂上参加廷议还要累出许多。
偏偏,刚刚下课,陈隽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虽说姜漓已经接纳新妃,出现异常也是近十来天的事,这段时间,姜漓除了上朝,几乎寸步不离王府,连夜生活也恢复了几年前的样子。可是,在看到眼前这个一脸无辜表情的女人的瞬间,陈隽就断定了姜漓最近的异常一定与她有关。
陈隽讨厌这个女人,即使她不是姜漓的爱人,就她那双过分清澈无垢的眼睛和她那总是什么都无所谓一般的无辜表情,就足够让他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