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院早已破败,听城里的人说,这是块不祥地,十多年前主人家遭了冤,死在狱中,尸身送回三合院那日,这个家的女人带着稚儿跟着一块儿去了,就吊死在小厅堂的梁柱上。从此,这院子闹鬼的传闻不断,人人说得绘声绘影。
闹鬼……挺好。
这世间,比鬼可怕的东西多了去,那些人若怕鬼,就不会寻到这儿来。
木门由内拴着,但相当不牢靠,似是稍用力就能弄坏,虽是如此,她也不敢强行推开,怕引出太大声响。
矮着身,她探向墙角,乱拨着雪堆,好一会儿才寻到一个极小、极小的洞隙,比狗洞还小,但够她钻进去。
她先解开缚在背上的小包袱,抛进墙内,随即贴着地,她爬着、蹭着,努力钻,寒夜里,她钻得雪额渗出细汗,模糊想着,这几年被逼着习舞、练身段,她筋骨练得无比柔软,才有办法挤过这小洞……
不想那些!不……不想了……音翠姐要她逃,还给她盘缠,她必须逃得远远的,如何都得摆脱掉“天香院”的一切!
蓦地,夜风陡凛,一股血腥味钻进鼻腔。
她惊叫声梗在喉间,背心已被一只巨掌抓住,猛地提高。
鬼!
窜进她脑海中的只有这个字!
眼前的男鬼有一头灰亮灰亮的长发,纠着利眉,两眼窜小火,严厉得几近刻薄的唇死抿着,稀光下,他脸上阴影交错,那眼神显得格外吓人。
“搞什么?!”男鬼掀动薄唇,目中锐气似要喷溢出来。
是鬼?是人?她在那五指抓握下挣扎起来,小拳头朝对方腹部乱挥。
她听到粗鲁的诅咒,两腿才想朝他脚胫踢踹,增加杀伤力时,身后矮墙蓦地传出躁动,风里不仅有血味,还有猛兽所散出的腥臊味。
她听到连篇诅咒,骂声虽低,但内容精彩万分。
她猛地被丢到一旁,回眸瞧去,五、六条兽影已跃过墙头。
他……他真是鬼吧?只有鬼才有那么快的手脚……也不对,若是鬼,能有腿吗?鬼是飘着走,不需要腿的,但他、他有腿的,不是鬼……
男人长腿连连疾踹,几条狼般巨大的猎犬登时被踹破脑门,连吠都不给吠一声,余下一条气势陡弱,他在它张嘴欲叫时射出一颗随地拾起的小石子,大狗喉头被射穿,闷唔了声,倒地不起。
“共有几条?”他侧过脸瞪人。
她吓得张口不能言语,瞠圆眸子,连眼珠都在颤动。
然后,她模模糊糊听到自个儿挤出的声音——
“……九、九条……”她记得养在“天香院”狗舍里的凶犬,确实是这个数。
她甫道出,男人即刻跃出小三合院,而她唯一意识到的是他那头甩在身后的灰白发丝,在夜中竟如缕缕流光。
跌坐在地,她聪明些就该赶紧另寻藏身之所,无奈两腿很不争气地发软。
她小手交握着,绞着指,似碰触到什么湿黏物,低眉怔怔打量,才发现指与手背上沾了血……不是她的,她手上没见伤口的,只是适才胡乱挥揍,指节地方微微肿了……所以,是那人肚腹有伤,被她打得渗血吗?
他不是鬼,那……会是好人吗?
她胡思乱想,瞥见那几条狗尸,心脏怦怦跳,忙又把眸光移开。
不过两盏茶时间,一条影子翻墙而进,男人去而复返。
他瞧也不瞧她一眼,却是捞起她投进院子里的包袱,拎着就往屋内走。
“你……”她口干舌燥,要他把包袱还来,一时间还真鼓不起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