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凤站在一个木墩上,把这情形都看在眼里,她指着汉子们说:
“翠莲刚来峰上,你们做哥哥的该有哥哥样儿,再满嘴喷粪,翠莲,你用鞭子抽,你是妹妹,他们不想当哥哥,你就别拿他们当哥哥待。”
姚翠莲跑过去,站在林小凤身边,就是林小凤不来,她也不害怕了。
汉子们挠挠头,嘿嘿笑了,说:
“大当家,我们和她闹着玩呢。”
林小凤与姚翠莲回到屋里,问:“翠莲,你还怕他们吗?”
“不怕。”
“你别看他们没个正形,心眼儿都挺好使的,在咱们绺子,讲的是义气,你对得起他们,他们也会对得起你的。”
姚翠莲点点头,她已开始领悟林小凤的话意。
林小凤喊来刘八,说:“八叔,翠莲交给你了,下次打响窑,她要是上不了马,我可不依你。”
刘八憨厚地说:“大当家,你瞧好吧。”
林小凤从褥底抽出支匣枪,扔给姚翠莲说:“给你的,记住,这是干啥儿用的。”
刘八成了姚翠莲的师傅,军队行话叫教官,刘八是峰上年岁最大的胡子,在绺子的时间也最长,是原大当家的磕头弟兄,林小凤掌管绺子后,想叫他当二柜,他坚持不肯,他说他愿意给林小凤保驾,这两年来,他确实照自己的话做。林小凤深知刘八的忠诚,内心极尊重他。
刘八每日天不亮,在姚翠莲还没起来时,就备好马,坐在门外叼烟袋等待,姚翠莲出来了,他也不搭话,递给姚翠莲一条缰绳,而后看着姚翠莲上马,他背手跟在后面,待后来姚翠莲骑得自如了,他又牵来匹马,自己骑上;但还是跟随在姚翠莲马后。亮甲峰东面有块平展的阔地,跑开马,练得了枪,他与姚翠莲来到这里,他把着姚翠莲的手,教她怎么端枪,怎样瞄准,耐心又细微。
姚翠莲清楚地记得,开第一枪时,匣枪一震,子弹险些打着自己脚面子,第二颗子弹又飞到天上。但她终于学会了打枪,从打死物到飞动的东西,从地上到马上,镫里藏身甩射,马上转身点射,她都学会了。
刘八的匣枪很少用,做示范时也不开枪,后来姚翠莲知道,绺子子弹珍贵,他舍不得,这使姚翠莲很感动,也很不安。
一日,刘八对林小凤说:“大当家,我把翠莲交还给你了。”
林小凤与姚翠莲来到屋外,在百步外的树上,拴吊一只兔子,兔子蹬着四腿,绳子随之颤动,姚翠莲知道这是要试她枪法,她上前一步问:
“大当家,要死的还要活的?”
林小凤笑说:“你看着办吧。”
围观的汉子们嚷着:“活的才能看出真功夫,要活的。”
姚翠莲举起匣枪,稍瞄一下,扣动扳机,“啪”绳子被射断,兔子落地跑了。
人们齐声叫好。
林小凤笑了笑,没说什么,让人牵过马。
姚翠莲跃上马背,跑了一段路,拨转马头,下一个目标是一棵树,要击中削了皮,露出有巴掌大白楂的地方。姚翠莲马跑得飞快,在驰过那棵树时,她没有射,反向天空开了两枪。
人们仰头上望,见两只鸟从半空坠落下来。这一着,使得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姚翠莲跳下马,跑到林小凤身边。
林小凤满意地说:“好,子弹没白费呀。”
“这是八叔教的。”姚翠莲走到刘八面前跪下,感激地说:“八叔,你老受翠莲一拜。”
刘忙说:“该做的,该做的,快起来,要不八叔生气了。”
林小凤对刘八说:“我也得谢谢八叔,给我训练了个好帮手。”
姚翠莲后来真的成为林小凤左膀右臂,两人形影不离,夜里睡在一铺炕上。过去白日时,林小凤不觉孤单,到了夜间,便觉得空荡荡的,她常想,此刻若有人与她说话,当然是心里话,那该多好啊,她作为一个姑娘,有很多思想说出来,可是除了静谷庵的二姨,她再也接触不到别的女人,况且有许多事儿,她也不好对二姨说,现在有了翠莲,她的所思所想不用闷在心中。在公开场合,姚翠莲称林小凤为大当家,背地里,姚翠莲还这样称呼,林小凤就不高兴了,她喜欢姚翠莲喊她姐姐。她叫姚翠莲莲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两人彻底地坦露出姑娘的心菲和天性,无拘无束地说笑,有时还你打我,我打你,互不相让。姚翠莲对林小凤说,她不敢想象,要不是林小凤的搭救,她未必还活在人世,她说她才觉出,人世上并非只是苦和泪,也有甜和乐。
姚翠莲逐渐习惯了绺子生活,不,应该说喜欢绺子生活,她俨然成了第二个林小凤,以往的胆怯,懦弱已消失殆尽,换之是刚毅,泼辣和勇敢,绺子的汉子们再也不敢涎着脸来挑逗她了,曾有个别人,酒后壮胆凑近姚翠莲,想讨个便宜,每次都碰了钉子,轻则挨一顿骂,重则挨几个脖拐,不过,打骂者和被打骂者都不那么认真计较,引来众人一阵哄笑也就算了。
“青山好”的绺子一天天就是这样生活着,林小凤本着丰衣足食便不轻易下山的原则。她与附近几个大粮户有君子协定,他们供“青山好”所需之物,“青山好”不去惊扰他们,还负责保护这一带的安全,不许其他绺子蹿入,各绺子有各自地界,这也是一条山规。
这日,守峰口的来报,说有一个女人求见。
林小凤来到峰口往下一看,是一个女人与两个随从,四匹马,其中一匹驮着东西。林小凤回想一番,在山里山外并没见过这个女人。
峰下的女人主动报号,叫田虹,是太平镇开拓团本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