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你爸怎么说你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不当兵一样可以……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啊,许三多。”
许三多终于大哭了:“我一定一定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史今怕看这个,掉了头就走,脸上神情写足了逃避。
身后没有送别也没有客套,村长如释重负地赶上来,而许百顺已经捡了个就手家伙开始揍人,看来以前的揍都是玩闹,这回许百顺才是真打算把许三多收拾一顿。
许百顺:“你就连当兵都当不上!”
许三多只是哭,没有逃跑也没有闪躲,于是已近院门的史今听着一下又一下沉重的殴击声,第三下时他转回了身,而第四下打在史今胳臂上。
许百顺狂怒而愕然地看着,史今看着他,脸上见不出喜怒:“前辈您过来。”
许百顺犹豫地跟着。桌上有酒菜,史今倒酒,许家拿碗当杯,所以史今倒的是两大碗。
一碗酒被推给了许百顺,另一碗被史今沉默地喝下。许百顺端起那碗酒却没打算就喝,因为儿子既进不了军队,这酒喝得就没了目的。
史今似乎并不是海量的人,酒劲和酒意立刻就上了脸,说话也开始咬字。
“前辈,您这儿子,我很想要他,您别以为我穿了这身军装,就不知道什么叫前途。”他对着这个词苦笑,“一个人的前途。可不是我家开的店,是军队需要,还是为这身……军装,没有时间……”
村长着急地插话:“走吧走吧,解放军同志到时间了。”
史今:“不是我的时间,是军队没时间,没时间给他适应和学习,他不差,能成好兵,可得玩命,如果能那样玩命,他做什么都成,没必要非得当兵。”
他像是想坐下又像是想走,许三多认为他是想走,好意地把碍事的凳子挪开。
史今:“他绝不是什么龟儿子……”
结果他言犹未尽地选择坐下,一声闷响,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摔在地上的史今。
许百顺大笑:“来跟我讲经,是儿子是龟儿子我是头三年就看出来了!”
史今挣开了村长的手:“别扶!谁敢扶!”他看起来有点可怕,村长退了一步,史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我……你儿子——老前辈,你们家许三多交给我了是不是?”
许百顺:“你不要啊!”
史今:“要啦!要了他,他就是我的兵。你骂你儿子打你儿子,我管不着,你管我的兵叫龟儿子,一百八十个不行!”
几人愣住。村长的表情可以说是僵住。
村长:“醉话,酒后食言做不得数……”
史今:“醉了我就睡!这是我想说不敢说的话!许三多,这不见得是个好事,要了你,我陪你玩命,你就得跟着玩命!老前辈,我跟你说,一年时间,我把你龟儿子……不,你儿子练成一个堂堂正正的兵!”
许百顺忽然狠狠撸了许三多一拳,这回不是打,而是惊喜。
对着史今指着自己的指头,许三多不可避免地又开始紧张,他开始胡噜脸,那样子让史今伸出的手一点点变得无力,低垂。
史今走到村口的时候,满脸通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等到送行的三人离开,他才狠狠晃晃自己的脑袋,脸上掩不住的后悔之意。他抬起腕子看了看表,开始用一种军事化的标准越野步伐奔跑。
走回村里的许百顺又转过脸,回头看着山道上的那个军人的背影,脸上写着得意,许三多仍在木然之中,他僵硬地伸出一只手招摇,那意思是告别。身边的村长狠狠看了两人一眼。
急奔十一华里的山路对史今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一出山路就碰上了刚刚停稳的军车。他有些怏怏地上车。
洪兴国:“喝酒了?”
史今的脸红得发烫:“被灌了一口。”
洪兴国笑:“我们也是。可有几个底子还行。你那边呢?”
史今:“有一个跟我以前好像。”
洪兴国:“那好啊。要啦。”
车开动,史今看着暮色出神:“指导员,您是不知道以前我什么熊样。”
洪兴国只是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