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莲命总管巴和将南宫清影留下的信承给我,我本该充满力量的双手却无法拖捏着薄如雪花的纸片,信笺在空中摇曳着身姿落在地板上,我不知道是否我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如果我还活着,为什么心脏的血液循环无法提供给我力量,如果此时我已经泯灭,那为何我还要苦苦挣扎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
松涛从地上捡起信看了一遍,上面写得很简单:“平儿没死,他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我,别为我担心,也不用找我,我会带着平儿回来。”松涛念罢一皱眉,他对跪在地上的巴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平儿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大嫂还说他活着!”
巴斯摇着头回答道:“事发过后我亲自赶回现场检查,房中虽然有一具烧焦的儿童尸体,但我判断可能被有心人偷梁换柱、李代桃僵,但我不敢肯定,为了能让夫人振作不至于崩溃,我只有燃起她的希望,我告诉她平儿一定没事,他是被人带走,我們一定能找到他。”
巴斯的初衷是善意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这时乌云翻滚,仿佛天塌地陷一样,黑暗占据世界,光明退缩到宇宙的尽头,一道道闪电从空中滑过,一声声闷雷在空中炸响,天河决口大雨瓢泼而泻,雨水不是在慰藉大地,而是在冲刷尘世上的污垢。
大厅内变得十分阴暗,只有闪电的光从玻璃窗射入,它照亮不了众人的脸,只能让香案上一人多高的“奠”字变得份外醒目。松涛嘿嘿道:“巴斯,妳给自己定个罪,妳说妳应该得到什么下场?”巴斯把头一低:“给我个痛快,开枪吧!”
松涛毫不客气举枪要射,柳玉莲抱住松涛的大腿:“要杀就把我們都杀啦!我們全庄的人都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材,要死我們死在一起!”外面的村民都跪在院中,他們在雨中一动不动:“我們愿追随庄主!”
松涛踢了巴斯一脚:“妳人缘到不错,看来妳深得民心啊!既然想死在一起,我松涛不能不成人之美,来人!全部枪毙!”卫队突击师的士兵一拥而上,他們不管对错,只知道忠诚与服从,善恶中奸自有历史去评说。
松涛下这样的命令不能怪他不讲民权,也不能说他视人命如草芥,他与元首情同手足,他现在是站在兄弟的角度上来处理事情。胡光举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大吼一声:“住手!”
他站起身行来到松涛面前:“我們是心存愧疚,但我們没错!数年前是什么情景?天下未定,内忧外患接踵而至,面对南宫家族对帝国的背叛,面对有心人制造的谣言,清影夫人不死她将置身于何地?她本有求死之心,却被巴师长及时阻止,当时也许清影夫人死去是对国人一个最好的交待。
为了能让帝国上下一心,让元首不至于深陷情感的旋涡无法自拔,巴师长只能让夫人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来我們一直视夫人为上宾,不敢有一丝怠慢,妳说我們有错吗?要说我們有错,错的就是我們没能及时向元首禀报,可是我們又有这个机会么?”
胡光举一席话问得松涛哑口无言:“妳,妳!”松涛一踹脚,他收起手枪将士兵挥退一旁,其实刚才他只是一时气愤,也不见得他真要将整个宋家庄的人全部枪毙掉。
我缓缓站起身行,拿过南宫清影留下的信笺,上面的字迹娟秀而带着苦涩,我认得出这确实是她的笔体,没有人能写得出这样满怀深情的东西,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挺立展示着她的内心世界,她一直渴望摆脱家族的束缚,做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女人,做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做一个让人敬慕的元首夫人。
我将信笺揣进内衣的口袋里,让它紧贴着我的胸口,我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此时外面仍然大雨滂沱,松涛在我身后呼唤着:“元首,元首,妳要去哪?”我没有回头仍然一步一步的走去,雨水很快将我的衣裳打透,一股股冷风击打着我的皮肤,我在雨中前行不知路在何方。
巴斯、柳玉莲和胡光举冲到门口一同大喊:“元首!”可是元首仍然没有回头,慢慢的他的身影在雨水中变得模糊,松涛先一步跟了出去,接紧着巴斯也要冲出去,柳玉莲拦助了他:“当家的,我去给妳拿把伞。”
巴斯将柳玉莲甩在一旁:“哎呀,妳快给我闪开!”他对胡光举说道:“老哥妳在这里守着,我去追元首。”说完他几步冲入雨中,不过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因为刚才他在地上跪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他挫了几下大腿,勉强站起身行又追了上去。
卫队突击师的士兵笔管条直的站在大街的两侧,此时他們都更换了背包里的雨衣,雨水落在他們的钢盔上,溅起一阵阵水雾,元首、师长还有帝都警备司令先后进入雨中,他們只能用双眼看着一切,用心去祈祷一切,但却无法伸手帮忙。
雨水冲刷着我的记忆,心底发黄的回忆一片片纷至沓来。我走过积水很深的柏油路,皮鞋灌成胖子;我踏足泥泞的山路,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我来到上岗上,前方再也没有去路,俯视山下一片片松林在雨水中傲然屹立,不管是参天巨树,还是小草新芽都在风雨中拼搏。
松涛和巴斯先后追了上来,他們发现元首仿佛陷入沉思,他們默默站在元首身后不想去打扰。骤雨突止,就像天河的闸门被硬生关闭,风很大,大得出奇,人站在山岗上随时都可能被吹到山下,乌云被大风吹散,它們像战败的军团向着东南方向飞滚。
转眼的功夫,一道阳光透过云层射向地面,一道,两道,三道……,阳光铺洒而下,给大地驱走寒冷,让冷凉的心变得有些温度。我抬头看天,一道奇景出现在我的头顶,在我上方的天空中左边是墨色的阴云,右边是蔚蓝的天空,天空晴朗得过份,万里无云。
风开始变得轻柔,松林的松针沙沙作响,仿佛它們也在庆祝战斗的胜利,我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松涛松了一口气,他脱下自己湿嗒嗒的军装披在我的身上,我回头看看两人:“妳們也来了。”两个人相互对视一下,都笑了:“来了,来了。”
我将手伸进衬衫的口袋,将清影的信迎风展开,我摇摇头,因为雨水浸透我的衣裳,将信笺变成一团棉状物,我在高岗上勉强将信展开,上面只是墨迹一片看不清任何一个字体,风一吹把纸片撕开一个大窟窿,我一松手,让纸片随风而去,不用管它要飘去何方。
松涛轻声问道:“元首,我这就去下令全国动员起来,一定能找到大嫂。”我微笑的一摆手:“不需要,她要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回来,因为帝都才是她的家。一天之内经历丧子离妻之痛,这样的打击都无法将我崩溃,以后天下还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得倒我!”
巴斯附和道:“元首,您真是铁汉,是我們的榜样!”我转身拍拍巴斯:“是我错怪了妳,我要谢谢妳才对。不过我这个榜样还是不学为好,生活美满才是我們奋斗的目标,为了全天下人的幸福,我一个受苦又何妨!”
巴斯还是由衷的说了一句:“我错了元首。”我张开双臂,拥抱大自然:“我們都没错,我們都是对的!”这时卫队突击师的士兵将山岗围住,2万多名士兵与松林交相应和,他們都是不屈的勇士,都是敢于直面人生的强者。我向他們高呼:“我回来啦!”
突击队员們不明所以,但也对元首的遭遇略有耳闻,不过没有人去议论这一切,他們都在祝福,都在祈祷:“元首万岁,元首万岁!”不知什么原因,可能雨水将空气中的尘埃洗落,让元首万岁这四个字传得格外的远,比任何时候都远,远到天边,远到天空的另一头。
我骑上大黄马,众位将领在身后陪同,大军缓缓回奔大同,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