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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头说：“这事不能急，得慢慢试探。不过他们大日本国里据说也是啥都缺，就金条好用，只要他用得着我就好办，王八盖儿也给他撬出缝儿……”他鬼鬼祟祟地使眼色。

罗影一脸纯洁地笑道：“这事就只能拜托二叔和浩子哥，和太君打交道我勿来赛咯（不行的）。”

何大头借着酒劲儿一拍胸脯：“要说和日本人打交道，那还得是我！”

“那二叔看，咱生意上再做点啥好？”

“哼，如果决心做黑市生意，那来钱最快就是西药！”

“二叔你懂药？我不懂哦。你不是在日本商社做过事吗？那东西只有他们才拿得到吧？”

“那玩意儿不需要懂，只要搞得到，狗屎都能卖！日本商社德国商社我都有熟人，那些洋买办也是相互通气的，只是谈生意得我自己去才行。你不是三圣堂罗老板的干女儿吗？他们肯定也有关系，你先试着跑跑？”他一看罗影面有难色马上说，“通行证我来开，大日本皇军宪兵司令部的！包你一路顺风。”

罗影灵机一动：“夕颜小姐家不知做什么生意，你去求求罗小姐？”

何大头一拍大腿叫道：“大和洋行！这招儿高！”

何大头和浩子终于酒足饭饱地走了，一直不开腔的胡管家悄悄朝罗影竖大拇指，也走了。

小狗子满心欢喜地把剩下的饭菜吃了个肚儿圆，罗影打着哈欠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抱着个稻草帘子的小狗子：“你晚上睡哪儿？”

小狗子说：“这柜台比我家床还大，睡这儿还能看门。”说着就把稻草帘子铺上了。

“被子呢？你哥没给你送行李来？”

“不用，后面有蓑衣。”小狗子看罗影皱眉，赶紧说，“不冷，再过几天就暖和了。”

罗影叹口气说：“这浩子也真是！你们是亲的吗？”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铜板数了数给小狗子，“明天去估衣铺买两件衣裳，买条薄被。”她懒得听小狗子千恩万谢的话，出门走了。

且不说罗影在何记三家店铺正式上任，整天忙忙碌碌东奔西走，没多久就跟附近店铺掌柜混成了熟脸，那何大头很心疼给了罗影百分之十的股份，想起来就跑到几个铺子里去指手画脚，生怕罗影偷懒更怕她偷钱。罗影不好说什么，反倒是别人在他背后指指戳戳，好在他脸皮厚也无所谓。不过，一个多月后他就开心了，胡管家抱着账簿去跟他报账，面团团的脸上堆满了笑说：“恭喜东家，贺喜东家，三个店都开始赚钱了。”何大头一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真的？居然开始赚钱了？这么快？茉莉这小娘皮还真有几把刷子。”

胡管家满脸谄笑说：“二小姐真不是盖的，一来就拉来好多买卖，把店里那些滞销货都倒腾出去进了新货，生意总算好起来了，说过几天还要去上海进货呢。”他说着把账本给何大头递上去。何大头装模作样地翻看着，其实看得最仔细的就是月末结余那一栏：看这月赚了多少钱。

账簿一合，他张嘴就说：“老胡，这个月既然开始赚钱了，给我拿点钱来零花花。”心里马上泛起春香楼新来的凤娇娇那娇俏小模样……胡管家顿时语塞，嗫嚅半天说：“二小姐过几天要去上海进货，还说问问您能不能拿点钱出来周转。”

何大头一拍桌子咆哮道：“你说啥？！赚钱了还要我拿钱去进货？！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胡管家赔着笑脸低声下气地说：“店里才开始赚钱，进货周转都要钱，这不是现在物价天天涨，进货越多赚钱越多吗？”

何大头骂骂咧咧道：“那我不管，你把小茉莉给我叫来！问问她天底下有没有这个道理，我是大股东，赚钱不给我分反而还要问我要钱，这不是要逆天了吗？”

胡管家摇摇头低声说：“东家，您这就为难我了，分红都是按年，没有按月的。”他嘟囔道，“人家想的没错啊。”

何大头跳起来骂道：“你个老甲鱼，居然敢顶嘴了，看老子不把你关宪兵队几天你就不老实！”吓得胡管家抱着账簿逃出何大头办公室，和正走过的浩子撞了个满怀，何大头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没完，浩子钻进来笑道：“何大翻译官怎么了？谁把你气成这样？”

“茉莉那臭小娘皮，铺子赚钱了不给我钱，还问我要钱进货！奶奶的，我真是叫鬼上身了，居然给她分股份！”

“呵呵，何翻译官，话不是这么说。茉莉那丫头真的有来头，看来三圣堂那边很给她面子，前些天上海那边来的洋布洋火煤油可不少，咱这边运去的不过是些笋干鱼干之类的土产。”

胡管家站在门口接话道：“是啊，上次那些货都只付了一半货款，这次再怎么说也不好赊账了，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个信用。”

何大头悻悻然骂道：“你就是那臭小娘皮的一条狗，她说啥你就信啥？没钱？在她干妈怀里哭一场不就有了吗？”

胡管家急了，挓挲着两手急得不知道怎么说好：“……二少爷！这，这不是那话儿啊。”

浩子笑道：“何翻译官，做生意的事咱不懂，还不如就让小掌柜的操心去。

看这样儿，她挣钱是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头。咱哥俩只管喝酒吃肉等着年底分红拿赏钱就好，你说是不是？”

“哼，可真窝囊，老子的买卖老子自己想花几个钱都这么难……”何大头对胡管家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跟小茉莉说，她去进她的货，店里的钱我先不要了，我的钱她也别惦记！”

胡管家倒退两步一溜烟儿跑了，边跑边嘟囔：“真不是生意人，二小姐遇到这样的叔叔也是豆腐掉在灰堆里——摔不得打不得。”

浩子还在跟何大头胡扯：“嘿！你那几间落魄铺子居然被茉莉给整活泛了，还真是个人才。”

何大头扬扬得意地说：“那是我的福气！没我罩着，她在宁城连头都不敢冒！”

浩子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没你罩着她也没通行证，也没这么容易在外面侦缉队地界上随便行走啊。”见何大头笑呵呵点头，又大咧咧地说，“何老板，跟你商量个事。”

何大头警惕地瞪着他问：“啥？”

“我乡下娘舅二媳妇娘家哥哥的孩子想在城里找个活儿，你那些店铺需要伙计不？”

“呸！你家的人我不敢用！”何大头笑着骂道，“就你小子那些本事，我对付不了。”

浩子一脸无辜地说：“我早就金盆洗手了，我娘舅家那孩子我都没见过。”

何大头脑袋摇得拨浪鼓样说：“听说这玩意儿都是天赋，你是没见过他，也许人家天生就有这本事，我用不起。”浩子脸上挂不住了，说：“小弟我求不下您，我找小掌柜去。”说着拔脚就走，何大头在身后嗤笑道：“去吧去吧。那小娘皮猴精猴精的，比我更难弄。”浩子悻悻然走了。何大头呸了一声自言自语：“刚收留了你弟弟，就又弄来一个，有完没完啊？想把我何家店变成耗子洞？这年月谁能养闲人！”说着打口袋里掏出一把大洋，哐啷哐啷掂了掂，拿了一个吹了吹放耳朵边听听声儿放桌子上，又拿一个吹了听过摞在第一个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