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小说网

669小说网>大步向前走是哪首歌的歌词 > 十七(第1页)

十七(第1页)

多年以后,何文回想起那次跟潘老二冒冒失失地跑去晋原城投奔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举动,真是替自己捏一洗脸盆的汗。按理说,二十九岁已经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距离而立之年只差不到一年,办事情做决定之前,即使做不到三思后行,总也要有“一思”“二思”,或者即便哪怕是“半思”。可当初偏偏就鬼使神差,连脑子都没动一下,就不管不顾地抬腿走了,就好像那个行为是由屁股做出的决定。当然,何文后来对此的解释是,这可能就是命。

这是一次荒唐的决定,但结果却还不赖。这可能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又或者,应该把这个还不赖的结果归功于这天底下原本还是好人多。是的,潘老二跟那个包工头模样的人只见过一面,而且仅仅有过十几分钟的交流,而何文只是从潘老二口中听说有这样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却不想那个包工头模样的人真的就是一个包工头,并且真的收留了何文和潘老二。

包工头姓高,叫高革,老家在华西省林溪市。说是包工头,其实也并不是人们印象中那种靠一张嘴指挥别人干活的人,高革本身也和何文他们一样,一起干体力活。何文后来跟高革混熟识了,相互问起来,才知道高革早先不叫高革,叫高文革,闹“文化大革命”运动头一年出生的。长大以后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就自己去派出所改了名字。本来是想把“革”

字去掉,却不知怎的,被负责改名字的民警把“文”字给去掉了。何文由此想到了自己。何文早先叫何文革,因为小时候咬字不清,说起自己的名字只能大致听出前两个字,于是大家叫着叫着就把“革”字给丢掉了。因为名字相近,名字的遭遇也相近,何文与高革相互间也因此增添了几分好感。

高革早先跟着一个姓秦的南方的包工头一起干。干了五年多,因为姓秦的不实在,经常拖欠高革他们的工钱,有时也克扣或者背地里密下一些钱,高革几个人心里有气。潘老二在饭店碰到高革几个人的时候,他们刚拿到姓秦的拖欠他们前一年的工钱。也是从那天起,高革决定带着兄弟几个单干。跟姓秦的几年摸爬滚打,高革手上也掌握了一些资源。高革邀请潘老二跟他一起干,那时候刚联系好晋原城的一个工地活。

何文和潘老二被高革领着进了一个枯灰色的工棚。进到棚子里才发现,工棚原是军绿色的,只不过外面覆盖了厚厚一层黄土和水泥的混合灰,看上去就成了枯灰色。棚子里非常简陋,一侧有十几个并排放着的临时木板床,床上铺了半寸厚的草席,另一侧杵着几个木质的支架,晚上休息时候挂衣服用。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床下横七竖八的十几双臭烘烘的脏鞋和几个磕掉漆的搪瓷盆。工棚靠近门口刚好还剩两个空床位,何文选了靠门的位置。

在另外一个工棚里,有三排一百多个两尺长一尺半宽一尺半深的铁皮柜。漆皮斑驳,从掉了漆的铁皮锈蚀程度判断,想必也是饱经沧桑了。高革分别给何文和潘老二分了柜子和钥匙,说可以把贵重物品锁进去。说完想想,又说其实来工地打工的,也都没啥贵重物品带在身边,能算得上贵重的,也就是个?。?你们懂吗?就是你们裤裆里那坨肉。说完,自顾自地笑。何文和潘老二互相看看,也跟着笑。

何文去的那个工地似乎是要建一个以冶金废渣为原料的厂子。何文和潘老二在工地上负责搬砖头、抬钢筋、和水泥,偶尔也上脚手架打打下手。

何文力气大,干活不耍奸,别人一次最多搬十块砖,何文最少也要搬二十几块。别人都是两条胳膊拎半桶水泥,何文一条胳膊拎一个,两个桶都满得几乎溢出来。

“你每趟少拿点,又不是给自己家干。”高革说。

何文说:“我劲儿大。”

高革说:“你这么个干法,几趟下来就没劲儿了。”

何文说:“我有的是劲儿。”

高革白了何文一眼,拿袖子帮何文揩了一把额头的汗,揩出个大花脸来。高革凑到何文耳朵边,低声说:“咱们是按天发工钱,干多干少都是那些钱。你把自己累个半死,也没比别人多挣,你图个啥?啥?用没有。”见何文龇牙憨笑,又说:“你这么干,显得别人好像都在偷懒,你让人家都怎么想?”

何文低头细想,觉得高革后一句说得在理,于是也每趟只搬十块砖,只拎半桶水泥。

工地每天早上七点半上工,晚上六点半下工,午休一个小时,工钱七十块,每周轮休一天。下了工,何文习惯在饭后冲澡。工地上不缺水,水龙头拧开,套在水龙头上的胶皮管子里就汩汩地往外冒水。何文让潘老二拿着胶皮管子往他身上喷水,从头到脚喷个遍,直到把身上的汗液和泥灰的混合物冲洗干净,见四下里没人,赶紧脱了裤衩拧干,再迅速穿上。

后来有一次被一个在工地上做饭的姑娘远远地看见了光着身子的何文,傍晚天色半黑不黑,也不知道对方看没看见何文的?,打那以后,何文便不在工地冲澡了,而是去几里地以外的河里洗。

工地的工程量不小,几栋楼同时在建,除了高革这一伙儿人之外,还有几个小包工头也带了人一起干。工地每月结算工钱,只有一次拖了一个月的工钱,第二个月一并补发了。发了工钱,有下了工的人偷偷摸摸溜出工棚,趁着夜的黑,几个人打一辆车,进市区找小姐耍。何文知道这事,是从潘老二那里听说的。潘老二不只跟何文说了这事,也跟同一个工棚里的其他人说了。

“昨天中午,我听隔壁那个工程队的几个人闲侃,说一百块钱就能耍个处女。”吃过晚饭以后,七八个工友猫在工棚里看三级片。潘老二边看三级片边说,两只手还不停地在裤裆里搓着。

“我也听说了,说是五十块也能找一个小姐。”有人说。

“?。五十块你就想跟小姐耍?那是得长成啥?样。”又有人说。

“管她长啥样,大下晚儿黑的,啥?也看不见。能用就行呗。”说完,大家哄笑。

“笑归笑,我不希望咱们这帮兄弟把钱花在找小姐上。咱挣的是血汗钱,累死累活一天挣七十块钱,出去找小姐也就舒服那么几分钟。就为了那么几分钟的舒服,一天就这么白忙活了?”高革说。

潘老二嬉皮笑脸,说:“高哥,你才几分钟就不行了?你这身子骨需要补补啊。”说完,大家又起哄。

高革也跟着笑。笑罢,摆摆手说:“我说正经的呢。咱们虽然是出苦力的,但也不能因为这把追求也变庸俗了。大家伙儿跟着我出来混饭吃,我得替大家伙儿想着往后的事。咱干的是重体力活,最多也就干到四十多岁,再往后就干不动了。四十岁五十岁以后怎么过日子?”

“哥,你咋想的?”何文问。

“啥咋想的?”

“以后的事。”

“哦。”高革猛吸了最后一口烟,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将烟头上的火星掐灭,丢在地上,双臂抱在脑袋后倚靠在床尾的被子上,一脸认真地说:“再干几年工地活,攒够了钱,回老家开个削面馆或者烧烤店。我都考察过了,开烧烤店非常简单,只要是能把东西烤熟了,不愁卖不出去。而且干烧烤店是暴利,恨不得一块钱成本能得五六块钱的利润。”

“哥,你都咋考察的?”潘老二问。

高革说:“进不同的店,随便点些烤串,完了就找机会跟店家撇呗。”

何文知道高革嘴里说的“撇”是什么意思。“撇”是地方土话,跟东北的“侃”意思差不多,都是很随便聊天,甚至有胡说八道的意味。

潘老二说:“哥,你下回再去考察,也带上俺们呗。”

高革说:“一说到吃,你比哪个都来劲。”正说着,脱下左脚的袜子丢在潘老二的脸上。

工地生活,几个老爷们儿除了一起看三级片消遣漫漫长夜,有时也打牌。高革不会玩东北的“刨幺”,何文不会玩华西的“双升”,两下商量,最后折中玩“快十”。输赢不以钱做筹码,而是以劳动。比如最小的输赢单位是洗一双袜子,洗一件背心与洗五双袜子或洗一条内裤等值,洗一件外衣折合洗十五双袜子,刷一双鞋折合洗二十双袜子。何文脑子灵,当初能把他奶杨占秀手里那本东北中草药书里记载的几百种中草药记住大半,记几张扑克牌实在是不在话下。一副牌分到个人手里,谁手里有什么牌,何文基本都能知道个大概。知己知彼,这牌玩得想输都难。高革不如何文脑子灵光,但耍牌经验比其他人都丰富,又沉得住气,自然也不容易输牌。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