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龚淑瑶带着一把小伞,她邀请林主任与她一起共用,林主任回头望了这女人一眼,像不好意思,只简单地回答:“不用。”
龚淑瑶把伞让给林主任,可他不要,就听凭着这风拂雨飘的:“没什么事,一个大汉子还用你个小女子来照顾?”
又走了一程,林主任却叹息了一句,“看来,我是被卖给你们南方这山地里了!”
[解说]大概,眼前的景色对这个北方大汉来说,新奇而又迷人,他意识到自己今后将在这里落脚生根。虽然用上了个“卖”字,那只说明仍残留着对北方乡土的恋情,他已经意识到不太可能回到自己的老家去了。
“主任,你这是不喜欢我们南方,还是不喜欢我们南方人呀?”龚淑瑶问。
“倒不是这话,我是说,我们老家也很不错的。”林大块说。
于是,他们一路上,从工作与生活扯到了南方北方的天气,风土,人情和家常:
“就说这雨吧,要下不下的,可在我们那里,风便是风,雨便是雨,雪便是雪,走路也不用这么转弯抹角的。”
“这雨不好?不凉不热,不湿路,不沾衣;这路也不好了?拐个弯是一片景,转个坳又是一片景,依我看,像我们一样,就这么转悠着也是满舒心畅意的嘛!”
“这是你们南方人的脾性,我们北方人爽快,干脆。”
“哟,什么脾性?你...你不是常说要扫除地域观念吗?可你这在讨厌我们南方人的脾性呢,主任你还能说不是吗?”
“...”林主任平时所说的地域观念或地方主义,是指干部中的南北派系,这又是双方互相指责或相互调和时都用得着的政治术语,与刚才这事根本不搭界,可他给龚淑瑶绊着了,一时没有恰当的回话,他又一次掉头望了一下这个跟随在身后聪明而标致的南方女人,只能表白:“我没有说讨厌不讨厌的话,我可没有那种意思。”
“你是啥子意思...其实,接近得多了,了解得多了,一旦习惯了,也就是一个样儿的了么!”龚淑瑶给出一个甜蜜而又神秘的笑容。
“我们那里的女子笑起来才...”林主任该有他家乡的情和爱吧,他像是沉湎在一种美好的记忆里,“她,她们很大方,很热情,长得也很漂亮。”
“原来林主任家里已经有了爱人!她是作什么工作的呀?怎么把你丢在了我们南方这地方,就看也不来看你一眼了呢?”
“没有,没有。我参军早着呢,抗日啦,解放啦,没顾上这些,老子离家十多年了,到这阵子也没有工夫去想什么女人不女人的,真操他妈那巴子——咳,白费那个心思干啥!”
龚淑瑶听了这话,认为林主任说没能顾及得上是实情,他是那种全心全意工作,并无多少歪心邪念的人,在许多人面前,他有时还表现得十分粗鄙庸俗,比如,他就说过这样的话:“革命也不能老是饿着上下两‘巴’──嘴巴和*。”
但是,当他面对着一个什么女人的时候却又不敢胡来,甚至还显得有些拘谨,有些胆怯。龚淑瑶光凭自己与他的接近就有这种感触。至于他说这阵子也没人去想什么女人,只可能是一种掩饰,甚至是一种焦躁。
[心语]龚淑瑶: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正经──就算你真是正经吧,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说也不可能对女人想也不想——要不,就是个根本不懂女人的痴呆汉!
这一男一女在山路上又又悠悠地转了好几个弯,却都不说话,他们大概是在相互揣测着对方的心思吧!
忽然,龚淑瑶甩了几下头发,她赶上来两步,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说话了:“依我看,你林主任的个人问题也该解决了,这并不影响工作,相反,处理好了,还有利于革命!就让我给你介绍一个吧,要不,我这抓妇女工作的也没什么事好干了。”
林主任听了这话,停住脚步,睁大眼睛望着龚淑瑶,像没有反应过来,他转过身子去,走了几步,才说,“你就别瞎操这个心了!你说的是那个当过尼姑的女人吗?我才不要她。”
听这话,林主任对上次龚淑瑶为他牵线的事很不高兴,幸而,当时这线是先从尼姑那头拉起的,龚淑瑶见拉不动也就没有认真地与林主任说这事。这就好,龚淑瑶现在可以不失主动,她说:“哪有这种事,你说要当一辈子和尚,我便说给你找一个尼姑,你是说笑,我不也是说笑?”
“那你说我要调尼姑来区里当文教干事,这话从哪里来?”林主任已经听到传言了。
“这...这些人也真是!”龚淑瑶对那些管闲事说闲话的人十分恼火,而面对这个提问,她还不能不有些尴尬。
[闪现]有个浑名叫做‘流浪狗’的,是个出名的“色精色棍”,他曾经阴阳怪气地对龚淑瑶说:“我们的瑶妹妹,我的淑瑶主任,你手下管着那么多的漂亮姑娘和贤惠女人,办分配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也给我打个算盘啊,条件太高,要名要利要当官的,我没有资格,可那种别人选尽卖剩的,只要货色勉强上得眼,能说话,能做饭,便是寡妇老姑娘我也不嫌弃啊!”
[返回]走在山路上,林主任没有回头,他是在等待对方作出回答。
龚淑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