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注目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脸相,然后要他站起来走几步转身,看看他的背,最后请赵高复座。
“先生看到些什么?”赵高岂不及待地问。
蒯通长叹一口气说:
“相君之面,不过丞相,相君之背,贵不可言,只是可惜了一点!”
“哪点可惜?”赵高身为阉人的自卑感又来了。
“大人生于子时上半时还是下半时?”蒯通不答反问。
“下半时。”赵高说。
“那就无妨了!”蒯通脸上充满喜悦和兴奋,他微闭双目,摇头晃脑地说:“始皇生于子时头,时性属阳,大人生于子时下半,时性属阴,天时运行,阴阳交替,莫非……莫非……”他不再说下去。
“先生!”赵高只叫了一声,却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想起被阉,一切雄心壮志全付诸大海,尽管权势超过所有的人,仍然不能纳入正流。他又喜又悲,声音哽塞,眼泪竟然涌出,滴到脸上。
“大人,不妨,在下说不妨就是不妨,”蒯通暗示地安慰他说:“帝王本属绝对阳刚之命,大人本来阴性时辰还有妨碍,但少去那一点后,以阴滋阴,歪打正着,本来只是丞相命,现在非做帝王不可了!”
“真的?”赵高闻言狂喜。
蒯通避席顿首,缓缓言道:
“始皇阳刚之气太盛,流于刚愎而不自觉。大人乃属于阴阳性人,故可阴阳调和,在下为天下生民庆贺。”
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些阴阳命理及政务刑名,赵高发现蒯通真是人如其名,不但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兵法狱政无一不通。
赵高深感敬佩,不禁起了揽才之意,他恳切地要求:
“先生留下帮我!”
蒯通微笑,缓缓摇头:
“在下是为天下生民求明主而来,并不是为本人谋求一官半职。”
“先生留下帮我!”赵高又再重复一遍:“我也是为天下生民代求先生。”
“在下闲云野鹤性情,闲散惯了,不惯拘束。”
“先生可居任何职务,赵高一定视之为师,视之为友!”赵高又再恳求。
“相君之面,阻碍虽多,但这些阻碍人物去除掉,自有贤士能人来助你成功大业,就如同淘尽石沙,金子自会出现。”
“那留下长谈一夜如何?赵高应当设宴款待,以谢先生指点。”赵高谈兴未尽。
“也不需要了,宜谈则谈,言尽则止,再谈下去反而变成多话了。”蒯通微笑拒绝。
说走就走,蒯通起立告辞,赵高亲自送到大门口。蒯通行礼告别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再见之日,当在咸阳朝殿!”
赵高目送蒯通行云流水般的洒脱背影,心中爽然若失。
送走蒯通以后,赵高一个人又回到密室,兴奋得无法静坐,在室内走来走去。他不断在心里想——
看来这是天意,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帝太后大概也知道我赵高的命好,所以心狠手辣,想用去势来破解,想不到歪打正着,正好成全了我!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吧?
正月正日正时生,命中注定要开天下风气之先,我赵高就创下一个阉人——不,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今后我要命令宫人称宦者为公公,一般官员民众应称呼太监——当皇帝的先例。
不过将来传位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当个绝代皇帝,当然我也绝不会自称秦三世,开玩笑,秦三世,那不是比胡亥还小了一辈!事成一定要改朝换代,国号到时候再说罢!
那我要传给谁呢?我没有儿子。而且永远不会生儿子,对了,可以传给女婿,我那心爱的干女婿阎乐就不坏,不但生得一表人才,而且才干也是上选,目前虽仅是个咸阳令,当太子当皇帝还是够材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