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苦着脸走了进来:“客官见谅,深夜打扰两位……”
凌涵清一把将喋喋不休的店老板提起来扔了出去,紧紧盯着稳坐钓鱼台的素衣,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们,住在一起?”
素衣端坐在梳妆台前,专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恍若未闻。
倒是默翰王子微微抬了抬眼,小心翼翼地为素衣头上繁复的“牡丹髻”拆开最后一个花瓣之后,方才不慌不忙地浅笑应道:“得新妇若此,默翰不胜欣悦,谢君厚赐。”
“你……”凌涵清一张冷峻的脸涨成猪肝色,偏偏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这个笑脸人着实讨打!他笑得越灿烂就越想打他,怎么办?
听着店老板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素衣懒懒地梳理好最后一缕发丝,这才像是刚刚发现凌涵清的到来一样,露出一个惊奇万分的表情:“你是来送我的么,皇上姐夫?”
凌涵清本来便不好看的脸色,在听到素衣对他的称呼的时候,早已经由紫涨变成铁青,而默翰王子却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来。
凌涵清紧紧盯着素衣的脸,希望在哪里能找出一点不自然来。可是偏偏这个该死的女人十万分的坦然,带着一贯的万事不关心的浅笑,像从前看着他的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朝臣一样,礼貌而疏离。
她真的一点都没有留恋?她甚至不觉得在他的面前很尴尬,她并没有因为被他撞见与默翰同处一室而表现出任何一点慌乱或羞赧,她……
她是不是很满意现今的局面?她似乎一直是向往自由的,如果默翰可以给她需要的自由,她会爱上他吗?
难道旧日的情分,到如今当真已经走到尽头了吗?难道他不顾一切地追了过来,只为了听他二人的感谢之语吗?
不,那根本不是感谢,那是嘲讽!这二人早知任岚衣是何等样人,却偏偏假作不知,待他被那个女人骗得团团转,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之后,他们两个却可以若无其事地双宿双飞?他二人此刻只怕早已在心里笑翻了天吧?
倒也怪不得他们,此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一厢情愿的爱情,轻易地毁掉了他少年天子的宏图伟业;轻弃糟糠,却又很快后悔,抛开尊严抛开顾虑前来追寻,却无端成了他们眼中的跳梁小丑!
很好笑是吗?
即使当日的他确实有错,可是如今他幡然悔悟,为什么却只能是自取其辱?不是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为什么他连一个回头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个狠心的女人……
如果他坚持不放弃,又会如何?他曾因那可笑的颜面错失过一次,这一次难道仍然要与她擦肩而过吗?
他不知道今日所作所为是不是有欠考虑,他只知道如果今日放他们离开了,他一定会抱憾终身!
“如果我说后悔了,你愿意跟我回去吗?”无视默翰王子玩味的笑容,凌涵清认真地关注着素衣的每一丝表情。
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已经足够低声下气了吧?这个女人,她能不能为了他,稍微收敛一下她的傲气?
素衣浅浅地笑了起来,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却仍是事不干己般的淡然:“君无戏言,皇上。”
“你知道朕不是戏言!”凌涵清火了。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油盐不进?从前觉得她拿着这副油盐不进的姿态跟那些老臣家的夫人小姐们斗法特别有趣,如今这样的殊荣被用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这女人完全有将人气死过去的功力!
“若此时不是戏言,那么前日的圣旨便是戏言,”素衣的笑容在此时的凌涵清看来分外残忍,“此时没有史官在场,一句戏言而已,听着左耳进右耳出,过去就罢了。若圣旨成了戏言,则天下皆知圣上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兼之为一女子置天下大事于不顾……圣上难道不曾想过,千秋万载之后,后人会如何评价您呢?”
“你是在关心我吗?”凌涵清静静地听完素衣的规劝,然后天雷滚滚地来了这么一句。
素衣觉得自己已经被雷劈晕了。
从前跟这个人交流不怎么费劲啊,如今才分开了几天,怎么就变成鸡同鸭讲了呢?
原本还担心他恼羞成怒,或者消极一点,叹一声如今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之类的,谁料他一出口,话题完全转换了方向!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自恋狂了呢?素衣痛心疾首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