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厌倦了吗……你也算是高龄了,打完这仗,就可以退休养老了。”夏轻尘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站在身边的白马的脸,后者似乎听得懂一样,呼呼了两声,摇摇脑袋往他怀里钻。
“咳……别闹……”夏轻尘胸内一阵烧心的痛,扶着马头眼冒金星地咳了起来。
“啊……你说,我能活着走出战场吗?”赫炎苍弘留下的伤,一点一滴地在体内燃烧着他的生命,仿佛是等待着最后一刻,将彼此一同埋葬在这场战争之中。白马眨眼看着他,仿佛安慰一般,勾头到他背上轻蹭,低下脖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夏轻尘靠在它身上,昏昏沉沉地半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皌连景焰轻轻走了过来。他一身的戎装,长刀稳稳地系在腰间,接连数月的征战,让他原本红润的脸,变得消瘦硬朗了起来。他站在夏轻尘面前,威风凛凛、意气勃发。
“全军已经整队完毕,你该上马发令了。”
“他呢?”
“我觉得这场战结束之前,他不想单独面对你。因为我们将一同上阵,联手诛杀赫炎苍弘。”战争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有时也会让原本不和的人变得团结,就像现在,谁会料到当初有生死大仇的两人,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怎么?很讶异吗我与他之间达成了共识吗?还是疑心我趁机杀他?”
“你真能放下旧怨?”
“皇兄已死,我没必要再杀他第二次,那样没有意义。对我来说,对手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你。终有一天我会超越你,成为最出众的人。”皌连景焰对他伸出一只手“上马吧,我会让你亲看看着赫炎苍弘死在我的刀下,以证明你无法为师门报仇的无能。”
“你不会如愿。”夏轻尘身子明显震了一下,扶住他的手臂,逞能爬上马背。
营地之外,大军整装完毕。南征军所有生力倾巢而出,不用计谋,不用迂回,只用力量与生命,赌注最后的胜利。
“今日过后,我们就可以回家去。带着胜利的骄傲,带着朝廷的封赏,荣归故里。所以,抛洒你们的鲜血,用尽你们的气力,为那些曾经与你们并肩而来,今日却无法携伴归去的同志,向敌人报仇去吧!”夏轻尘缓缓抽出腰间的三尺青锋,握在颤抖的手里最后看了一眼,含着眼泪高高举起“歼灭西苗,光复河山!”
“哦——”
战鼓擂响,呼声震天。皌连景焰跃马上前,扬旗一挥:“出发!”
大军迈动步伐,缓缓走上满是碧绿的坡地。皌连景袤穿戴面盔,带领刀斧手压阵前锋。他能感受到身后追逐自己的无助目光,然而他不愿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因为不忍而动摇。也许这战过后,他会失去夏轻尘的眷恋,但他必须与赫炎苍弘决战,为自己,也为了这个因他的离去而不得安宁的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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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天空渐渐微白,落魂口下的河道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赫炎苍弘看着临时扎造的船筏,深吸一口气,下令上船。
“异云、异聪,你们指挥众人上船渡河。”此时此刻,赫炎苍弘全然沉着地开了口。
“族长,我们要留下。我们要与你一同抗敌。”身后年轻的士兵骚动起来。
“住口!”赫炎苍弘猛一转身,眼中已经燃起杀意“所有整编部队,即刻渡河,违令者,杀!”
“族长啊……”
“废话少说!敢死营的三百人随我来。”宽掌一握,拔起手边的方天画戟,赫炎苍弘抛下身后众军,跨步向前。
就在西苗士兵一个接一个登上返航的船只时,北方的土坡下,远远响起隆隆的战鼓声。赫炎苍弘身负弓箭,手持画戟,带领最后的死士守在山坡至高一点。身经百战,巍然不倒的他,在破晓前的光线中,看着下面黑压压逼至山脚的战群,纵使万夫当前,依然毫无惧色,睥睨的眼中逐渐涨满的杀意。他答应火枭,要成为西苗地界的英雄,而英雄,应该是族民仰望的庇护。今天,他要用自己的身躯,为西苗地界留下延续的生命。
“赫炎苍弘。”近至目光相接,皌连景袤缓缓抽出了腰间名剑。
“有我赫炎苍弘在,没有人越过这个山坡!”一声沉喝,赫炎苍弘抢先出手,背上弓箭翻转,扬手上弦,三矢齐发,射向敌阵。
“冲!”一声令下,皌连景袤挡开迎面一箭,带领身边侍卫冲上山坡。
但见赫炎苍弘抛掷戟向地,腾身踏上杆头,身形一旋,腰间弯刀随即出鞘,近身敌众招架不及,当场断首。此时皌连景袤运剑在手,昊光开路,直指赫炎苍弘而来。赫炎苍弘横刀平斩,旋转身收刀而下,反拔画戟于手,沉然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