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轻尘一怔。万没有想到这种话会从皌连景焰口中说出。他说这番话时,是怨恨,还是体谅?
“国师,你别离开朕好吗?你和皇叔都是对朕最好的人”荣珍眼中流露出孩子的乞求“如果真到了皇族挺身而出的那天,朕会御驾亲征,依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祖训,保护你和皇叔。”
“主上……”夏轻尘一时感慨万千“主上有此心意,是天下黎明之幸,却非苍生之福啊。”
“国师此话怎讲?”
“战争带来的只有死与毁灭,无论是输是赢,是否有荣耀与光彩,对每一个身陷其中的人来说,都是毫无快乐的悲剧。如果主上果真爱民如子,又怎忍见生命无辜流逝。只有避免战争,减少厮杀,才能抓住性命。只有抓住了性命,才有资格奢谈美好与在乎。臣被战争夺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不想看见主上再失去。君王有一种道德叫‘仁慈’,臣希望主上不光学会对臣民仁慈,也要学会对自己仁慈,不要轻言征战。”
“嗯。朕明白了。”
“嘻嘻……”殿外忽然的一阵天真笑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夏轻尘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红彤彤的肉球呼哧呼哧地滚上殿来。一下跳到了榻上。
“呵呵,主上哥哥,我来了……”夏子安憨笑着抬起头,忽然又瞅见夏轻尘在一旁,立刻有些胆怯地躲到龙袍后面:“父……父亲……”
“国师……”皌连荣珍眨着小鹿一样的眼睛,央求地看着他。
“今天就学到这里吧。”夏轻尘无奈地叹了口气,留下两个孩子在榻上打滚儿玩耍,自己退下殿去。
一下台阶,就看见红若和翠娘从长廊上走来。上回离京不久,翠娘就自请进宫担任女官,一来是为了照顾常在宫中的夏子安;二来,自己想要长长久久地待在夏轻尘身边做个帮手,就必须在这个满是男人的朝廷中,争取一方立足之地。
“回来一直没见面,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三人两前一后地走在太液池边。红若低声问道。
“已无大碍。你呢?在宫中过得可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宫中的生活,多少年都是一个样子,一切都已经习惯了。好在现在小翠进宫了,日子总算不会每天都那么沉闷。”
夏轻尘听了这无奈的话,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着眼继续走。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也许不久……”
“中州非去不可吗?”
“嗯……”
“可我不想让你去。”红若停下脚步“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会为我留下吗?”
夏轻尘抿了抿嘴:“对不起……”
“我不怪你。事实上,我也没有立场怪你。这朝中的男人,都喜欢争争斗斗、打打杀杀。而你,好歹在打打杀杀的时候,记得自己背后有人在为你担心。”
“我明白了。我会活着回来的……”
夏轻尘陪着她在太液池边走了一会儿,就远远瞥见近身侍卫跑了过来。一问才知道,初夏城传来了急报。于是,他只好抱歉地丢下两个女人,匆忙赶往军部议事。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红若像是失去了气力一般,扶着树干长长叹了口气。
“娘娘,为何不说呢?”翠娘站在她身后看着同样的背影“你今日,不就是专程来向公子说一声保重的吗?”
“说不出口啊……”红若的脸上无声地滑落两行清泪“我是太后,这一辈子,我都没法向他表达我心中的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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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城外再燃战火。西苗地界消弭多日的战意,在环境与严势的催逼之下,再度膨胀。仿佛是抱着破釜沉舟一般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地敲打着初夏城的城门,每一次突袭,都是歇斯底里的凶猛残暴。南征军在拉锯战中惨重的损失,让一直沉默在初夏城中的中州厢军也看不下去,终于全军应战了。
“这群不听指挥的蠢材!”夏轻尘愤怒地一把丢开战报,急急驱车进宫,欲直接请战出征。不料走到熏风殿下,却迎面遇上了半途拦路的皌连景焰。他试图无视地从他身边经过,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
“你不能去……”
“你拦不住我。”
“你知道离开的后果是什么吗?”皌连景焰凑近他的耳朵“你若离开,我会夺走现在属于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