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条狗。”汪丹说,“你看——”
那个因为罩了一层水雾才显出轮廓的虚幻形体在月光下发着亮,水滴迅速滑落,半透明的轮廓线淡化消失,但内里隐隐地,凭空发出一种暗光,如弥漫的黑雾,越来越浓,越来越黑,终于……
白玉唐睁大了眼睛。紫藤架下站着的是一条巨大的黑狗。它遍身漆黑,没一根杂毛,身形矫健强壮,比普通狼狗大二三倍。残花簌簌掉落在它皮毛上,黑狗屹然不动,一双血红的眼睛如两块火炭,在夜色中灼灼烧着,向这边望过来。
白玉唐躲到汪丹身后。出乎意料地,这神奇的妖物竟然是条狗。除了身体大点儿,眼睛是红的之外,也就是一只寻常黑犬的模样。今晚连续见识了羊面尖嘴吸食人脑的媪、诱人入死地的傒囊与形状狰狞、九颈流血的九头鸟——按理说这时忽然无厘头地见到一条狗,该陡松一口气才对。可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那条黑狗眼中发出她从来没见过的目光。见过媪的凶残、见过傒囊的仇恨,但她从没见过像这双血红狗眼中滔天的杀机、刻骨的怨毒、不带一丝温度的残酷。
那双眼睛如同血池地狱,充满无可救赎的深重杀意。白玉唐微微眩晕,仿佛听到万千灵魂哭喊的声音。这条隔水相望的黑狗像是天生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嗜血神魔。
念慈恩11
“好凶的大狗……比咱家QQ可厉害多了。”她喃喃说。
汪丹撇嘴:“QQ?有比它还不如的吗?你倒找一只出来我看看。”
“嘘,家丑不可外扬……”
夫妻俩窃窃私语间,听得那条大黑狗的呼吸声,咻咻逼人,喷着食肉兽的凶残与贪婪的气息。
汪丹一面跟老婆胡说八道,一面却无时不在密切注意着两只妖兽。说也奇怪,九头鸟先前仿佛怕得要命,这会儿它的克星现了身,它反而镇定。或许是明知已无退路,只能背水一战,这笨重狰狞的庞然大物一旦安静下来,倒也有型得很。只见它松开抓着车建强的铁爪,将他平放在草地上,低头端详片刻,忽然用喙梳了梳昏迷中的中年男人的头发,竟似爱怜无限。
白玉唐一见它低头,顿时就要冲上前:“它要吃人!——老公你干什么,车建强要给吃啦!”
“稍安恶躁!”汪丹极力拉住冲动的老婆,沉声道,“——我想车建强没危险。那只九头鸟看来对他没有恶意,你看,它只是要替他理头发而已。”
“哼,说不定它跟那只‘袄’一样,要在人脑袋上选个下嘴的地方,呆会儿就要把他的脑袋啄个洞吃脑浆了呢!”虽然对这位大老板没有任何意见,为了挽回面子白玉唐仍然乌鸦嘴地咕哝着。
“我看不会,它明明是很疼爱他的样子,好象在哄孩子睡觉呢……”
“那它抓他做什么?”
九头鸟对二人鸡同鸭讲的争执恍若不闻,只顾专心致志地把车建强被淋得透湿的头发理顺,让他舒舒服服地平躺好,还衔了一捧藤蔓给他垫在脑后当枕头。随后它抖抖身子,将全身如利刃怒张的羽毛收敛起来,蹲下身去,展开一只翅膀覆盖在沉睡的男人身上,像是生怕他着凉。
可怖的怪鸟发出咕噜噜的温柔声音。此时它看上去完全像一只孵蛋的母鸡,年近半百的宏力集团总裁、叱咤风云的商界巨子安静地睡在它羽翼的保护之下。
“车建强看上去真像一个蛋啊……”白玉唐小声说。忽然,静夜中一个苍老的女声陡地响起。
“贱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谁要害我儿子,先跟我拼了这条命!”
这声音苍劲嘹亮,充满愤怒。白玉唐的嘴巴登时张得能塞进一个她刚刚提起的那东西——当她环顾四周、终于确定这声音是从泳池对岸的九头鸟口中发出的时候。
它昂然高举九个头颅,虽然淌着血,怒睛炯炯地瞪着几十米开外的那条黑狗。白玉唐却没察觉,她高喊:“谁要害你儿子啦!莫名其妙!我根本不认识小九头鸟!车建强是我的病人,我只想救他,死鸟,有种的就把他放下,过来跟你姑奶奶大战三百回合!”
衣袖急被人一扯:“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人家不是说你!”
白玉唐撅着嘴不依,汪丹还在絮叨:“真是!说话之前也不看看清楚,别人说‘贱人’你也接口?有捡金捡银的,没有捡骂的……”
黑狗微眯双眼。那两汪血红颜色,被挤得狭窄,因而更深浓。
浓得像千仞血海。一个不小心跌进去了,许就万劫不复。
“哈哈哈哈!我怎么会害您儿子呢?他可是我最心爱的人儿,我疼他爱他还来不及。害他?我说婆婆大人,您别多心,我只想和阿强在一起啊。”
“这狗!”白玉唐指着它上蹿下跳。健壮如小牛犊相似的大黑狗会说人话不奇,奇的是它的声音如此美妙、悦耳、回肠荡气——她所听过的最深沉动听的女中音,咬字不是很标准,反倒更增了几分娇柔魅惑。
九头鸟恨道:“不要脸的贱人!谁是你婆婆,你害我儿,拆散我好好的一家人——你这狠毒无耻的贱妇,我与你不共戴天!快把我儿子放了!”
“阿唷婆婆大人,您这话可就说差了,阿强不是好好的在您那儿么?”黑狗的声音仿佛十分委屈,却伸出红舌来舐了舐嘴唇,“我今天登门造访,就是想求您大发慈悲,放我和阿强一条生路吧,我们两情相悦,您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阿强是喜欢我的!婆婆大人,您扣着他不放,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
“呸!我养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再不济也不会喜欢你这装腔作势的狐狸精!还睁着眼说瞎话,建强的魂魄不是你给扣下了却是谁?今天居然欺到我家里来了,狐狸精,你逼人太甚!”
黑狗咯咯笑了起来。女人的娇媚笑声发自这头仿如来自地狱的黑色魔物之口,委实令人说不出地别扭。
“狐狸精?哈哈,狐狸精!婆婆大人,虽然您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