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流苏不愿松口,不动声色地让小姐继续猜。
&esp;&esp;冉念烟道:“若是丰则表哥的好消息就好了……”
&esp;&esp;话音还没落,翡清就进来请安报喜:“小姐,夫人叫您过去呢,南府派人传信,说是丰则少爷能下地了。”
&esp;&esp;瘫了大半年的人竟能走路了,也算是一则奇闻。
&esp;&esp;流苏看着小姐连连点头,像是在印证翡清的话,又像是告诉她猜对了。冉念烟虽知道有慧明禅师在,徐丰则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却没想到竟这么快。
&esp;&esp;徐问彤显然是真心高兴,嘱咐女儿收拾停当,一同去南府庆贺。徐丰则的病情显然牵动了整个徐家,连老太太都要亲自过去,还不住地感叹,“若是衡儿在就好了,快写信告诉他。”
&esp;&esp;其实徐丰则不过是能勉强站在地上,离自由走动还差很远,而且据他自己形容,双足落地就像有千万根钢针刺痛他的双腿,根本无法忍受,不过是为了让长辈们看着高兴,强忍着痛楚一遍遍展示给别人看,不多时已是一身冷汗。
&esp;&esp;到底是徐柔则心疼哥哥,上去小心搀扶着,母亲毕氏见徐太夫人在场,不悦地对女儿道:“柔则,快莫扶你哥哥,他已能自己站稳了,还扶着,叫老太太看笑话。”
&esp;&esp;徐柔则只好怯怯地退到一旁,求助似的看向冉念烟。
&esp;&esp;徐丰则伪装得很好,他多年来身体虚弱,神思恍惚,却还背负着父母的期望,强迫自己专心举业,这样的人早已习惯隐藏自己的痛苦,面上从来是滴水不漏,见人家笑,也跟着笑就是了。
&esp;&esp;冉念烟瞧明端的,不愿见活生生的人被当做戏耍用的展览品,何况那是她的表哥,便附在外祖母耳边低语几句,徐太夫人对毕氏道:“算了,孩子刚好转,身子还虚弱,让他休息吧,咱们出去说话,让孩子们聊聊,我们在,他们不敢说话的。”
&esp;&esp;大人们走后,徐柔则温声让哥哥好好休息,自己带冉念烟去外间说话,
&esp;&esp;百日热孝中成婚本就不宜铺张,何况两家刚经历过朝中的波诡云谲,也不愿太惹眼。
&esp;&esp;徐徕到了寿宁侯府百般商量,最终定下下月十五,安排八人抬的鸾轿,从侯府走近路径直进公府,不像平时那样,专门绕到大路上招摇过市,也派人沿路发喜钱、果饼,但要收敛些,全了礼数即可,不能贻人口实。
&esp;&esp;徐家虽不得太子信任,却依旧是东宫属臣,徐夷则升任太子右内率一职,虽是个无实职的虚衔,却也解决了一件事——寻常官宦人家的子弟,成婚时大多没有官职,只能假借父母品级的服色,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大礼服,穿在身上始终不是自己的。
&esp;&esp;徐夷则官衔四品,与之相对应的四品外命妇的礼衣乃是真红色大袖衫,下衬金绣云霞孔雀纹圆领袍衫、金绣缠枝花纹马面裙,大衫外加靛青霞帔,施蹙金云霞孔雀纹样,霞帔下加花金坠子。另有庆云冠,珠翠孔雀三,金孔雀二,口衔及肩珠结。
&esp;&esp;命妇的服色要向朝廷求请,冉念烟也曾见过母亲如此穿戴,乌发覆在层层珠翠下,流光溢目。母亲是侯府的一品命妇,冠服更是华美繁复,望之若神仙妃子。
&esp;&esp;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景象,就算后来自己穿着皇后的翟衣临朝,印象里也不及当日母亲脸上幸福安宁的容光。
&esp;&esp;请冠服的事已派笔架交待给徐夷则,当日,徐夷则也难得回府一次。
&esp;&esp;他一回来便先来到新修缮的冷翠轩寻访冉念烟,徐问彤听后暗笑,只当他们是小儿女情态,她也乐见其成。
&esp;&esp;看着母亲一脸全然看透的窃笑,冉念烟有些无奈,她们二人经历的时间远比母亲要多,所以有时反观母亲,自己倒像是长辈。
&esp;&esp;···
&esp;&esp;前些日子说的话果然没错,芭蕉掩映下的冷翠轩独占了一个“冷”字,但只是幽冷,算不上寂寞,坐在空翠深处的拾级亭中,便觉得和俗世隔了重重云霄,所有该烦恼的、不该烦恼的统统成了过眼云烟。
&esp;&esp;徐夷则坐在亭中等候,见那少女素白的身影从浓翠中走出,忽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esp;&esp;冉念烟也看到了他,徐夷则是个很克制的人,在人前永远是疏离谨慎的,现在却从他的眉梢眼角读出一丝疲惫,可以想见离别的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esp;&esp;他在她面前是毫无保留的,坐在他身边,冉念烟只想着这句话。
&esp;&esp;“你几时回冉家。”看着她身上的素服,徐夷则问道。
&esp;&esp;冉念烟道:“婚期在下月中旬,我月初就回去。”
&esp;&esp;徐夷则道:“我送你,明日便走,婚期提前。”那口吻不容她拒绝。
&esp;&esp;他竟这么心急?冉念烟心里闪过一丝慌乱,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esp;&esp;徐夷则摇头道:“不忙了,婚期的事我自会和姑母说,再迟又要错过了。”
&esp;&esp;冉念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若不是徐衡诈死之期提前,就是太子毒发之日渐近,错过了机会,他们的婚事还是要等三年,向来成竹在胸的他第一次感到毫无把握。
&esp;&esp;不快些成就婚事,他又何故再活这一遭呢?再受一回抱憾终身的折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