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在窝里蜷缩,捂着心口沙哑地啜泣,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喃喃:“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倚玉,倚玉,我把心给了你,你却把它丢在这,一遍又一遍地让它被侵蚀,被污染,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那么爱你……”
哑巴打了个冷颤,这一段话让他头痛欲裂,这不像是他自己过去能说出的话,更像是哪个遥远的幽灵附在了自己的身上,借由他的躯体诉说病态的执着,但他的魂魄却倒霉地被幽灵一再灼烧。
居住鸣浮山的三百年记忆如镜花水月般快速地浮现,哑巴一刻不停地追逐着自己过去的影子,半旁观半代入地古怪追忆,魂魄里最凛冽的感触就是,一提及周倚玉,自己就不正常。
在记忆的后半段,在鸣浮山新搭建的小竹屋里,虚影苦闷地坐在床榻上,眼里看着明堂上周倚玉的画像,心中碎碎念。
“我终于等到你这混蛋的转世了。他叫周隐,一降生在这世上,不祸刀就嗡嗡不停,我循着刀找到人,他一抬头,那双冷冷的眼睛,和你像得让我作呕。”
心声逐渐变成悲愤的咒骂:“我一看见他,身上的为奴契就在抽动,理智告诉我不如一刀砍死他一了百了,心脏却告诉我要把他抱过来好好保护,放在锦绣堆里小心养大来续前缘——我变得不是我,一想到你我就变成一个分裂的疯子!”
【分裂的疯子】
对极了。
虚影一下子在床上抱膝埋头啜泣:“倚玉,倚玉,我好想你啊。”
然后又一下子翻身下地,拔出不问剑指着画像,目眦欲裂地咬牙:“你不是说世间不再有你了吗?你的亡灵为什么还徘徊在这世间?我为你疯了三百年,我早已不欠你了!”
虚影如此左右横跳,抽疯了约摸十年,终于在一个春和日丽的日子里,变了。
哑巴看到过去的自己压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小家伙,凶恶地吓他:“再敢哭,本座便吃了你。”
那小家伙吓出了应激反应——脑袋上疯狂地长出草叶来,哗啦啦地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
哑巴呼吸停滞了,一直冷静旁观的心情忽然天旋地转,变得无比激动燥热,两个大字直冲脑袋:【媳妇】
他箭步冲上去想拽开压着小家伙可劲欺负的自己,原以为不过是和之前一样触碰不到虚影,没想到这一次,他一瞬间和虚影合二为一——他如过去所做的那样,拨开小家伙遮在眼睛上的草叶,看见了他水汪汪、亮晶晶、好奇又懵懂的眼睛。
一直待在远处观看的久寇忽然眨了下眼,下一秒他便把手里把玩的蝎子扔给山阳,身形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瞬移到了昔日小竹屋的遗址,这里承接过八十一道天雷的余烬,现在寸草不生,是鸣浮山里被毁得最彻底的地方。
哑巴的奔跑停在这里,摔在这灰烬里不省人事。
久寇蹲下去把他翻个面,检查发现没有伤,只是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住颤动,嘴唇也无声地张合。
“想起什么了?”久寇索性坐在灰烬里,把他放在膝上轻敲脑袋。
哑巴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地上的灰烬,神情忽然温柔得不可思议。他唇角泛起笑,唇语清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久寇看了几遍才分辨出他念叨的一串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