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尖声道:“戚玉霜,你不能杀本宫……你不能杀本宫!”
“你若是杀了本宫,陛下驾崩的消息就会被龙虎卫遍告全城!犬戎知道陛下驾崩,一定会趁虚而入,乘夜攻城,你和周显一定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戚玉霜没有接高贵妃的话。
她的眼睛慢慢眯起,杀意在双目中逐渐积起,几乎凝聚成了实质。
高贵妃看着戚玉霜的双眼,心中无端升起一种惊悚至极的恐惧,几乎摄住了她浑身上下的所有力气,她后背抵靠在墙面上,只觉得通体生寒,颤抖不止。
戚玉霜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极为森冷,缓慢地说道:
“我平生,最恨有人以外敌威胁于我。”
“贵妃娘娘,我本想给你一个体面,送你早些上路。也不想脏了我这龙泉宝剑,毕竟,这是我戚家定江山、驱贼寇、拒夷狄,五代忠良名将血染沙场,所传下来的利剑。”
“先父曾教诲于我,龙泉剑下,只斩生平大敌,从不斩无名鼠辈。”
“可惜,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
郑弘在旁人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走到了第二重宫门门口,却正好看到戚玉霜从另一个方向缓缓走来。
两人此时都心事重重。郑弘看到戚玉霜,第一眼被她身上的血腥气所摄,微微后退了半步。沉默片刻,双目中浮起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之意,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他沉默地向戚玉霜点了点头,将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递给戚玉霜,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戚玉霜接过绢帛,看着上面盘龙祥云的纹样,知道这恐怕就是天奉帝临终传下的圣旨,正准备打开一观,忽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
戚玉霜转过身,看到周显正向她走来。
他挺拔的身姿背着月光与灯火,勾勒出了一道修长如玉的轮廓,朦胧的光影闪烁不定,显得他在这一派血腥与纷乱的宫廷之中,如同遗世独立的画中之人,与这片深不见底的泥淖格格不入,不染纤尘。
戚玉霜静静地看着周显,没有说话。
周显已走到戚玉霜身边,他眉目间优美的线条在月光下映照得更为分明。他微微低下头,双目认真地凝视着戚玉霜。距离如此之近,戚玉霜甚至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眉骨投下的一小片阴影,白皙如玉的鼻尖上,细腻的肌肤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宛如上好的羊脂美玉。
戚玉霜此时刚从怒极的状态中缓过来,眼中杀意未退,那种见血封喉的冷意,即使是郑老尚书,都被煞气所摄,不敢靠近。可周显却仿佛全然未受影响,他目光一眨不眨地定在戚玉霜的脸上,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在她的面颊上一揩,道:
“怎么溅上了血迹?”
他没有问戚玉霜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戚玉霜在刚刚的时刻杀了谁,似乎在心中,早已经有了预料。
再重要的仇敌之死,也不及她面颊被溅上的这一滴细微血迹。
京城之中,洪亮的钟声骤然响起。
京中六所寺观,钟声一个接一个,连成了一片沉重而悠长的声浪。
在位三十载的大孟天奉帝,驾崩。
京城之外,尤班单于,猛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