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忽然在殿外响起,一道修长挺拔的女子身影逆着晨光,缓缓走来。
“大将军!”
“戚大将军!”
许多人霍然起身,将激动的目光投注到了面前的身影上。
戚玉霜神色自若,目光冷静,气定神闲地立在殿中,缓缓踱着步子,目光扫过群臣,一言不发。
纵然一身素衣,外面披着一件厚重的白狐皮大氅,如同居家闲谈一样装束素净,但观其神色,却宛如手下正统领着的是北疆十万镇北精兵,固守的是天下第一险关骁山关,视犬戎大军如同草芥,永远是那么胜券在握,成竹在胸。
戚玉霜的神情与言语,无一不向众人传递着一个信号——犬戎纵然占据极大优势,却依旧并非不可战胜。
满殿朝臣,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主心骨。
惶然无措,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绝望气息,这才一点点地逐渐消弭。宛如溺水之人乍然间从深不见底的水中终于猛地被人拉出了水面,得以露出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勤政殿角落中,甚至有人无声地抹起了眼泪。
一言而定军心。
兵逢绝境,最往往恐怖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由内而外生出的,无法战胜敌人的恐惧。
吴老将军看着戚玉霜,目光中满是复杂之色,终于道:
“戚大将军,我辈皆已老矣,不能临阵杀敌。可若将令有召,我等,愿为大将军马前之卒,为国效死!”
曾经传为京城笑柄的儿女婚事,戚、吴两家之间的矛盾,在此刻,如同浮云般烟消云散。
众武将齐声附和。
戚玉霜的目光慢慢扫过武将行列,目光所及,尽是斑白的鬓发,与佝偻的身躯。
大孟近十年来,国无良将。但有年轻可用之将,皆遣往各地守关。朝中武将,竟只剩下了这一帮年过半百之人。
许多人比她父亲年纪还要大,如今,竟也以一种敬重信任的目光,注视着她。
戚玉霜的双眼中微微有些湿润,她沉声道:“老将军,请放宽心。”
她缓缓一揖,从左至右:
“犬戎猖獗,可我大孟,绝非无人!但使戚玉霜有一口气在,我大孟京城,绝不会破!”
直到满朝文武终于散去,戚玉霜独立于大殿之中,目光望向西方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显快步走下台阶,低声道:“信使来报,西域沦陷,振威关失守,恩国公……殉国。”
戚玉霜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周显手臂轻轻扣住她的肩膀,才感觉到,戚玉霜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乌诸国国力何等强盛,犬戎竟然不惜奔袭千里,屠灭乌诸国,也要借道西域,南下攻打大孟!
尽管在轻微地颤抖,但她的身体依旧笔直挺拔,宛如一杆银枪,伫立在一片晨光之中。
戚玉霜低声道:“镇北军远在骁山,莫老将军回援京城,至少需要一月有余。”
“洛江,是守不住的。”
周显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早就已经有所推论,但当听到这个论断从戚玉霜口中不容置疑地说出时,他依然感到心中发寒。
“轻骑驰援洛江,还来得及吗?”
戚玉霜慢慢抬起头:
“来不及了。”
紧张的神经只稍微一放松,方才被她强行压抑下去的痛楚再度涌上喉咙,心口的伤疤隐隐作痛。
灭国乌诸,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