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虽多,却难动颜亭心志,后者话锋一转,又道:“本将军是说,占下大虞三郡之地拥兵十万后,杨公凭什么觉得,我会听命于您?”
届时这天下,未必不能姓颜。
此人何以笃定?
杨培风忽地缄口不言。他有考虑过这个,但真就没预料到,颜亭竟能这般敏锐地察觉……
四目相对,摇曳的火光证明着画面并未就此定格,可除了两人各自的呼吸声外,再无任何声响。
费尽心机建立起的一点信任,似乎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杨公请回吧,本将会酌情考虑。”
颜亭率先打破死寂,并下达逐客令。
杨培风略显烦闷地挠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道:“我相信颜将军。”
颜亭皱眉,不再往下深谈。
“告辞。”
杨培风语罢,立刻远走。
等飞出数十里外暂做歇脚时,他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
脑海里过了千遍万遍的事,等真正去说去做时,又全不是那般光景。
方才他被颜亭打量,直有种阴谋被戳破的惊愕。好在自己多虑了。真个人心难测。
残月将落,四野沉寂。这已经是与江不庭分别的第三天。
杨培风左右为难,与当时考虑是否动身沧渊同样的窘况。
所谓天下大乱,即是朝廷对地方的掌控日渐薄弱,对各地大族野蛮扩张的遏制逐渐力不从心。此次老皇帝举国东征,大虞各方势力勠力同心,意图在梁国饱餐一顿。老皇帝拉上大虞,以攻打梁国为借口,实则反扑天宫,很豪迈的举动。然而待战争结束,诸如张、卢、陆、颜等一无所获的大族,在角落暗自舔舐血淋淋伤口时,会不会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足可预见的是,天下必将烽烟四起!
杨培风设下此局,亦是赌两国国运。赢了,大虞即将到来的乱世必先显于梁国。他则名满天下,并在张、陆、颜的支持下与新帝分庭抗礼。再用心经营梁国之乱,以解大虞内危;倘若输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坏不到哪里去。
他现在猛打退堂鼓,到底回扶风还是去瓦山。
乱世之所以是乱世,就体现在一个“乱”字。这些推算出的东西,能验证个十之一二,都算他是个顶聪明的人。
而老皇帝也好,张恒、颜亭也罢,都不会指望他。绝对不会。
他只需往扶风飞,不出三日就能躺在木奴丰的台阶下聆听风雨、细品松花。
没了杨培风,还有张培风、李培风做这些事。
杨培风轻轻叹了口气,仍无法静下心来。
只是萌生的退意,稍纵即逝。
一则,实在羞愧,一方面叫将士们出生入死而自己苟且偷生。
再则,赌注已下,实无就此作罢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