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回忆,而是对时空流转之后人力所不能为的忧伤。时空在不可抗拒的地方流动,到最
后竟使得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时间”和“空间”这两道为人生织锦的梭子,它们的穿梭来去竟如此的无情。
在希腊神话里,有一座不死不老的神仙们所居住的山上,山口有一个大的关卡,把
守这道关卡的就是“时间之神”,它把时间的流变挡在山外,使得那些神仙可以永葆青
春,可以和山和太阳和月亮一样的永恒不朽。
做为凡人的我们,没有神仙一样的运气,每天抬起头来,眼睁睁的看见墙上挂钟滴
滴答答走动匆匆的脚步,即使坐在阳台上沉思,也可以看到日升、月落、风过、星沉,
从远远的天外流过。有一天,我们偶遇到少年游伴,发现他略有几茎白发,而我们的心
情也微近中年了。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院子里的紫丁香花开了,可是一趟旅行回来,
花瓣却落了满地。有一天,我们看到家前的旧屋被拆了,可是过不了多久,却盖起一栋
崭新的大楼。有一天……我们终于察觉,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转移是哪些的无情和霸道,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中国的民间童话里也时常描写这样的情景,有一个人在偶然的机缘下到了天上,或
者游了龙宫,十几天以后他回到人间,发现人事全非,手足无措;因为“天上一日,世
上一年”,他游玩了十数大,世上已过了十几年,十年的变化有多么大呢?它可以大到
你回到故乡,却找不到自家的大门,认不得自己的亲人。贺知章的《回乡偶书》里很能
表达这种心情:“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
来?”数十年的离乡,甚至可以让主客易势呢!
佛家说“色相是幻,人间无常”实在是参透了时空的真实,让我们看清一朵蓓蕾很
快的盛开,而不久它又要调落了。
《水游传》的作者施耐庵在该书的自序里有短短的一段话:“每怪人言,某甲于今
若干岁。夫若干者,积而有之之谓。今其岁积在何许?可取而数之否?可见已往之吾悉
已变灭。不宁如是,吾书至此句,此句以前已疾变灭,是以可痛也。”(我常对于别人
说“某甲现在若干岁”感到奇怪,若干,是积起来而可以保存的意思,而现在他的岁积
存在什么地方呢?可以拿出来数吗?可见以往的我已经完全改变消失,不仅是这样,我
写到这一句,这一句以前的时间已经很快改变消失,这是最令人心痛的。)正是道出了
一个大小说家对时空的哀痛。古来中国的伟大小说,只要我们留心,它讲的几乎全有一
个深刻的时空问题,《红楼梦》的花柳繁华温柔富贵,最后也走到时空的死角成水游传》
的英雄豪杰重义轻生,最后下场凄凉;《三国演义》的大主题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合久必分”;《金瓶梅》是色与相的梦幻散灭;《镜花缘》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聊斋志异》是神鬼怪力,全是虚空;《西厢记》是情感的失散流离;《老残游记》更
明显的道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