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起来。
“飒飒,”他真的在笑,“我了解你,远比你知道的要多。你倒不是不敢死,也不是不敢嫁给我,你的的确确是,舍不得力昭。那会儿,除了他,你什么都能舍。”
为了和她爱的人在一起,她什么都能舍。
景自飒,是这样的。
“佟铁河,”过了好久,自飒才开口,“佟铁河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可怕?”
能戳人心窝子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留情。真下得了手。
被他这样,狠狠的,揭开了伤疤。
她心口窝疼。
佟铁河点头。
“我可怕,而且卑鄙。”他冷冷的说,“我当初喜欢的是你,我想娶你。我娶她,是因为她长的像你。”
他的声音极清晰,半点儿颤音没有。
自飒专注的看着佟铁河,想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阿端……”
佟铁河就在这个时侯转过了身,他正对着窗口,外面,天已经开始亮了。
自飒继续说:“阿端,她怎么肯的?你知不知道?”
佟铁河只是不动。
“我吞药……是她发现的我。我跟她说,阿端我今天要早睡觉,别过来和我睡了……那些天,她一直在我房里睡的。她不放心我。她最不放心我。”自飒吸着气,胸口是越来越沉重的感觉,这些话,这么多年,她没敢提起一个字,即使是力昭,那个在她心目当中最重要的人。“在急诊室里,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她哭…… 你知道阿端的那个哭声,她不轻易哭的,可一哭,就是扒人心肝的那种……真是讨厌,最恨她哭了……”
佟铁河的手,扶在了沙发靠背上。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二)
“我母亲,在我的病房里,跟阿端说,阿端,佟家伯母说,她喜欢你的……阿端,娘娘恳求你考虑……”自飒按着胸口。她早已是醒了的。但是她不敢睁眼睛。她甚至连呼吸都想掐断,因为呼吸重了,会影响她的听觉,她要听到阿端怎么回答——她以为,接下来,阿端会哭的很凶很凶,会跑掉。可是没有。屋子里是那么的静。静极了,除了她们的呼吸声,就是病房里的仪器,很细微的运转的声音。于是她听到轻轻的一声,“嗯。”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是阿端。阿端说“我去。娘娘,我去。” 阿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听到母亲低声的哭泣。过了好久,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就在病床前,阿端拥抱着她母亲……她来不及闭上眼睛,只看到阿端那含着泪的眼睛,望向她,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竟然,竟然……是给了她一个微笑。
那是怎样的一笑?
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牢牢的烙在心头的一笑。
“我后来,是离开了。我就不敢在北京呆着。阿端偶尔会打电话给我,我根本不敢接她的电话,白天出去上课、工作,晚上,我出去喝酒,等着她的,是我的答录机…… 她那么沉静温柔的人,会在电话里跟我说,姐,我今天可把论文交了,被老师批评了……我这两天在西山呢,真舒服,空气好极了,你要是也在多好……姐,今天早上佟家二哥来看我了,哎,好早啊,我都还没起床……姐,我以前没怎么看过他,他很好看呢,好怪,怎么那么好看呢……姐,SARS啊,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应该没事吧,都会没事的,你多加小心……哦,他今天竟然混进宿舍来了,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哦对了,我们婚礼延后了……姐,我今天去选戒指和婚纱了……嗯,我不知道价钱,他说那家最贵的是钻石呢,要钻石干嘛,累赘死……婚纱好看,我觉得好看,他没说什么……嗯,他就只负责刷卡了,呵呵……等我拍了照片,我传给你看……姐姐,你忙啊?老不在……姐,我结婚,你不回来啊,不会来也行,不过你得给我点儿什么补偿吧?”自飒已然开始哽咽,她吸着鼻子,不让自己的情绪完全失控。那些日子,阿端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想都不敢想。她每天,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回家来,倒头就睡,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答录机,听阿端的声音,然后,删除。
爵婚礼?她怎么敢回来!
“佟铁河,这就是阿端。”她努力的睁着眼睛,不让眼泪出来——她有什么好哭的?她怎么能哭?
“我知道。”他声音空洞洞的。
滕“你知道个屁。”她狠声恶气的。
“我知道。”他看着窗外。
他知道。
那些日子,他看过来的。他一点一点的接近她,最后,拖着她的手,给她戴上了那个素白的环的。
自飒看着铁河的肩膀,微微的动了一动,说:“你真是狠。就是不和她过了,也别这样——你这次,容得她出去,应该就有打算,容得她回来啊。”
佟铁河摁在沙发背上的手,深陷其中,手掌疼。
“你这是一点儿情分都不想给她留,铁子。”自飒看着他,“你这样,要不是太恨她了,就是……”
“飒飒!”他转过了身,看着她。
自飒怔了一下,“铁子,”她平缓了一下呼吸,“当初你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佟铁河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