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方龄没有像之前一样,上来就动用“思想木偶”的能力让人机械式回答,而是一路跟着那人,想要看看他是做什么、干什么。不知不觉间,他跟随那人一天之久,直至傍晚五点钟,回到早晨的那条街道,他才上前将那人拉住。
“你好,”方龄笑着说,“我是做一个访谈的,能不能跟你做一个采访?这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那人瞥了他一眼,微微一愣,闷闷不乐地说道:“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挖掘别人的苦难来做个热门。走开,走开。你找别人去采访。”
“我们这是有偿的!我可以先给你钱,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不播放。这只是一个调查,真的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方龄尽力挽回,指着一旁香气十足的烧烤摊。
那人好像没有看到烧烤摊,只是对“有偿”一词,有所考虑。他一脸认真模样问道:“有偿?是指什么?”
“两百元。”这是方龄口袋中所有的钱财。
“好!”
那人一口应下,而后和方龄走到烧烤摊上,点了些许烤串。他忽然惊觉似得问道:“这烤串不会也算在两百里面吧?”
方龄想要扯谎,细想之后又觉得没有必要,诚实地说:“是。”
“老板,不要了串。”他扯着嗓子喊,也不去管老板说些什么,直接离开。
两人找到一处地点,随后坐下。
经过一天的工作,那人脸上更多的是疲倦和对二百块的欲望,但早晨的绝望之色仍是藏于皮下,并未消退。或许明天清晨,也可能今日夜间,那么绝望会重新占据他的面容。
他看着方龄,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快点问吧。”
方龄掏出两百元,递到他的手中,“只有一个,你想不想死?”
“。。。。。。”
那人沉默许久,迷茫看着周遭一切,随后仰起头来,像是在考虑一个世纪难题一般,他的面容被愁容盘踞。
最后,他将眼睛定格在方龄脸上,迷茫地,不解地苦笑两声,说:“哼哼,这算是什么狗屁问题?不过也无所谓了,有钱就行。。。。。。想。”
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过,这次方龄不打算就这样放任此人离开,他今日定要将这些人为何想死搞个清楚,“为什么?你有工作,而且还对钱感兴趣,为什么想死呢?”
“钱?”那人重复一句,看着手中二百块钱,将其放在昏黄的路灯下,细细打量一番后,说,“没办法啊!钱。。。立足之本啊!没钱那就真的去死了。”
“我不理解。你家人呢?难道你是孤儿?”方龄激进询问,他已经顾不得言语失礼。
“孤儿?”那人的眼睛多了一些红血丝,就好像是得了某种疾病一样,“我倒是希望自己是孤儿,家人?呵呵,吸血鬼罢了!”
方龄想继续问下去,却被那人抢先回答。
“有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他们的。整天像是烂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生下来?生儿不养,养儿不教。。。凭什么?他们?我这辈子忙忙碌碌的看不到头,一辈子为了别人,没啥活头。
“我这种人啊!呵呵,死了也没人在乎的。。。”
崭新的两百元随着那人的言语被攥成纸团,近似废纸。他说话时语气透着恶毒,透着绝望,话语中全是憎恨和绝望,就此言论来说,死亡,对此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会在乎!”方龄喊了起来,声音引起周围人群的目光。
那人瞥了方龄一眼,随后站起身,俯视着方龄不屑地说:“你?嘴上说说就拉到了。在乎我?在此之前可没人这样说,况且想死的人又不只是我一个,你还能全在乎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二百块钱,以后棺材能多加二百块钱预算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死,要是全世界的人能陪着我一起死就好了,就公平了。”
“可惜啊!可惜。”那人走向远处,只留下空荡的声音,“没人在意的人,就跟臭水里的新鲜水果一样!早晚的事。”
人人心中都有曙光,当一个人接受死亡,便是曙光陨落时。
但。。。。。。曙光真会陨落嘛?
正如那人所言,在今日之前,他从来不会在乎他,甚至不会去注意到他,在他的心里只有公司。
想着那些话,方龄有些不知所措坐在远处,背后烧烤摊老板拿了一把串走了过来,递给他,说:“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也蛮可怜的。你是好人,这些算是我请你的。”
“不必不必,我给钱。”方龄下意识掏兜,忽然想起自己所有钱财都给了那人,但串已经递到他脸旁,他也下意识拿到手中。
囊中羞涩,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串还给老板,“下次吧,下次我和朋友一起来给您捧场。”
可是那老板已经跑回到店铺,忙着招呼别的客人。
老板的热情与那人的悲观形成鲜明对比,方龄历经无数,在此刻不由深思起来。他拿着手中的串,安稳坐在路牙石,道路上人来人往,车辆如潮。方龄一个姿势,发着呆,一直做到傍晚十一点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