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仰天吁了一口气,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说:“特别是这几年,中国民族工商业既要面对政府官商,又要迎战洋商洋货,若想获胜,就要有超人的智慧、勇气和毅力。这倒是个适合男子汉干的职业。”
白蕙一言不发,西平收住话头道:“哦,我讲了一大通,你听烦了吧。”
白蕙说:“不,我很爱听。”
西平却不想再往下谈了,他决定换个话题,“你喜欢这个亭子吗?”
“喜欢”,白蕙不假思索地答道,但立刻又说:“我更喜欢亭子前面这一片花。”
提起这片蝴蝶兰,白蕙的兴致来了。她兴冲冲地说:“这些紫色的蝴蝶兰真是漂亮极了,特别是沾着晨露、浴着朝阳,你看它们多神气、多别致,多么朴素自然,又多么婀娜多姿!”
“我真替这些花高兴,能够得到你如此倾心的赞美,慷慨地给了它们这么多形容词”。西平忍不住笑了,“我们家还有一个花圃,那里有些花很名贵,它们可曾有幸得到你的青睐?”
“珊珊早就领我去看过了。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些和草地树丛融成一片的蝴蝶兰。”
“所以你就天天早晨到这儿来读书?”
白蕙不解地眨眨眼,问:“你怎么知道?”
“自有人告诉我。不过没想到你是为了这些蝴蝶兰。”
该吃早饭了,他们起身往客厅走去。
哥哥突然回家,珊珊的兴奋劲儿还未过去。那天下午她又缠着西平给他讲故事,讲留学法国时的趣闻趣事,讲江浙蚕乡的风俗习惯。于是白蕙决定今天再抽空回新民里去看看妈妈。昨天离家时,妈妈留恋的目光很刺痛她的心。
清云见女儿回来,心里高兴,可嘴上却叨叨说:“大热天,天天往家跑,不怕中暑?以后可不准这样了。”
白蕙对正准备晚饭的好婆说:“好婆,今天由我来做几个菜请你和妈妈尝尝。”
盂家好婆天天照顾着妈妈,不肯拿一分钱的报酬,甚至都不让白蕙提起这个话头,白蕙实在过意不去。今天自己有空在家,该让好婆也歇歇了。
于是三人高高兴兴吃了晚饭。饭后,白蕙刚想说该回学校了,妈妈又张罗着要白蕙吃西瓜。西瓜是白蕙回家时顺路买的,好婆早把瓜浸在凉水里了。
吃完西瓜已八点多钟,这下,清云又着起急来,催着白蕙赶快回校。白蕙安慰妈妈说:“天热,不少人家在弄堂口乘凉,马路上也到处是人,不碍事的。”她执意帮妈妈擦了澡,换过衣服,然后才在清云一再催促下出了门。
白蕙回到丁家,已将近十点。
远远的只见楼下客厅灯火通明,几扇落地窗敞开着,从那里传来美妙的钢琴声。
白蕙想,一定是了西平在弹琴。难怪他妈妈要他当钢琴家,他确实弹得好。她不觉驻足谛听起来,沉醉在印象派大师德彪西《雨中花园》的优美旋律之中。听了好一会,才轻轻走进客厅。
可是,非常奇怪,她刚走进客厅门,琴声戛然而止。丁西平从琴旁站起来,好象他虽在弹琴,却一直注意着客厅外的动静似的。
“你总算回来了!”西平的口气是责怪与庆幸兼而有之,“爷爷都有些不放心了。”
白蕙抱歉地说:“对不起,家里有点事,耽搁了。我去和爷爷说一声。”
“他已经睡下。我劝他别担心,向他保证,我一定等到你回来。”
“其实我九点不到就出门的。电车老是等不来,真急人。”说完,白蕙就想上楼去洗澡。
西平叫住了她:“白小姐,请等一等,我想和你说件事。”
白蕙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西平一面说一面注视白蕙,象是在赔小心。
白蕙把头一歪:“为什么?”
“为了爷爷和珊珊,我想表示一点谢意,可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正好你需要,请接受一辆自行车。”
见白蕙要开口,西平赶紧又说:“还是上次从法国带回来的,放在家里没人用。希望你能收下。”
“不,我不能接受。”
“可你现在需要。你这样两头跑,又辛苦又费时间。有时时间太晚,还不安全……”
“谢谢你的关心。倘若必要,我会自己去买一辆。”
“请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一向能言善辩的丁西平此刻竟结巴起来,“我是想……我只是想……”
白蕙打断他:“丁先生,?